“宝琴,先把这沓抄好的家规送去大夫人那儿吧。”
沈玉芙轻轻甩了甩略带酸痛的手腕,停笔看向陪在一旁的宝琴。
宝琴打了个哈欠,忙接过那沓宣纸。
“好嘞,姑娘就等我带好吃的回来吧!”
“你呀!”
沈玉芙抿唇一笑,难得还有宝琴在身边一直陪着她。
宝琴搂着一摞宣纸,快步走出了小祠堂,正去往大夫人的澜春苑。
路过正厅时却正好看见了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翠墨。
宝琴小跑向前,“翠墨姑姑,这是我家小姐刚刚抄完的家规,劳烦您送给大夫人过目!”
翠墨得了令在正厅外候着,怕世子突然造访,现在正脱身不得。况且嫡小姐瞧着也不得宠,她跟在大夫人身边,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你且去夫人院里自己亲自奉上,本是反省思过,哪有让他人代劳的道理,嫡小姐竟连这些都不懂了?”
宝琴脸上本挂着笑,听到这般轻视挖苦的话语也实在忍不住。
“我家小姐也是义勇侯府嫡女,夫人亲生骨肉,姑姑虽是大夫人身边亲信,说话又何必这么难听?”
“既知我是夫人亲信,你个小小丫鬟也敢与我顶嘴?怕是大小姐疏于管教,也让你忘了尊卑?”
“我没有……”
宝琴一时冲撞,竟又连累了姑娘,可这翠墨姑姑说话也实在难听,全然没有把她家小姐放在眼里。
“这是做什么,真是好生热闹?”
略带看好戏意味的调笑声陡然插入,翠墨与宝琴皆是一愣。
翠墨看向来人,立即俯身行礼:“恭迎世子,世子安好。”
宝琴转过身来,头埋的低低的,也跟着行礼。只是心里懊恼着:又闯祸了!
顾如琢正是来登门致歉的。礼物刚让侯府小厮放下,他便让人引着来了正厅。
也恰好碰见了这么一出。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没敢说话,顾如琢也并非真的是来看戏。他是被长公主押着过来道歉的,巴不得赶紧走。
他身后跟着那只“罪魁祸首”,路过宝琴瞧见她怀里抱着一沓纸,随手抽了一张,就踏进了前厅。
林惜云还没到,府里下人正赶忙通报去,翠墨恶狠狠瞪了宝琴一眼,才进去前厅沏茶待客。
顾如琢在椅子坐下,正拿着刚刚抽出来的宣纸,准备给穿云擦干净爪子,却骤然看见了纸上的字迹。
娟秀工整却蕴藏洒脱之意,倒是像极了重华寺一瞥。
他拿宣纸给穿云擦爪子的手一顿,又将纸捋平了放在一边的桌上。
他脚边是一只皮毛柔顺发亮的黑猫,蓝绿色的竖瞳微微放松,正给自己舔毛。
顾如琢把猫抱进怀里,拿出丝帕给它擦干净了脚爪,边顺毛边说话:
“都是你惹的祸,还差点害得我也惹祸。”
林惜云刚走进正厅就看见顾如琢正给一只黑猫顺着毛。
瞧见人来了,顾如琢起身行个了礼喊了声:“侯夫人。”
林惜云自是请他赶紧坐下。
“世子这猫——”
“听说是我家穿云误伤了府上姑娘,所以今日我带它一道来侯府赔礼。”
“世子言重了,我女儿虽是因此落水,但并无大碍,休养两天便也好了。”
顾如琢怀里蜷着猫,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那既无大碍又何必罚了府上姑娘,莫不是夫人借此敲打本世子?”
“世子说笑了。”林惜云脸色有点难看,却也不好发作,“只是小惩罢了,也并非为了此事。”
顾如琢敛了笑容,剑眉微挑,“那便好,我还当又连累了府上哪位姑娘,那我这赔礼还得再翻上一番。”
“世子多虑了。”
“既如此,赔礼我已亲自送到,府上小姐也无碍,那我便不多留了。”
“还请世子慢走。”
顾如琢抱着猫起身,出门瞧见宝琴还低着头候在门外,便说了句:“进去把你家姑娘的字收好。”
宝琴正等在门外听候发落,结果顾世子突然说这一句,莫名给了她胆量,大踏步进了前厅。
林惜云在主位上坐着,瞧着顾如琢刚走,宝琴就进来了,那便是得了吩咐。
她淡淡开口:“让大小姐回芙蓉苑歇着吧,她有知错之心便好。”
“是,多谢夫人!”
宝琴赶紧把桌上的宣纸收好,行礼告退,喜滋滋出了大门。
今日碰见顾世子真是好运,她得赶紧回去告诉姑娘去。
……
顾如琢抱着猫出了义勇侯府,门外的马车正在候着。
马车旁两个黑衣影卫正说着话。
“我就说世子进去,要不了一刻钟便会出来,庄凛,你可又输了。”
庄凛抿着唇没有说话,不轻不重扫了他一眼,提着剑走到了顾如琢身后。
何尉瞧他不说话,也没再打趣他,笑眯眯跟了过去。
“世子,可要回府?”
“先去趟晴窗斋。”
“是。”
这晴窗斋是盛京城里有名的书斋,古文传记,典籍话本一应俱全,更出名的是晴窗斋产的檀香笺,柔韧细腻,极宜作画。
顾如琢在晴窗斋二楼挑了两本书,又向书斋主人订了五十两的檀香笺,让他制好送到府上。这才坐上马车准备回府。
行至半路,他又吩咐了一句:
“何尉,查查义勇侯府的姑娘,落水的是哪位,受罚的又是哪位。”
“是。属下这就去查。”
顾如琢吩咐完,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想说“罢了”,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重华寺菩提树下的身影。
身影翩跹,如梦似幻。
他飞上枝头重新将那承愿红绸系紧,系在了最高处,免于泥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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