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掌柜有的是被收买的，有的是真觉得二少爷更有才能，有些则是因为不服刑大掌柜想在二少爷这搏个出头。
其中就包括了那个叫赵刚的。
而最重要的不是他们，是那偏心眼的陈夫人。
老爷死了，夫人就是分量最重的人，而这个当娘的一心为了自己的二儿子，只管顺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要点头答应下来。
刑大掌柜还算耐得住，看向萧央希望她能帮着说些话。
可萧央却守在宝生身边很是难做，果然这件事还是不该急着拿出来说。
看出她有后悔之意，刑大掌柜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好在陈宝生也不是没有拥护的人，一时间双方争执不下。
那份遗嘱反而成了最无用的摆设。
陈宝芸看着可笑，喊住了刑大掌柜，“你这样争没用的，我妈向着我二哥，你能说的过她？”
又斜眼睨向萧央，一声嫂子喊的颇为讽刺。
“大哥不爱说话，嫂子你不该站出来为他说两句？我看你不是挺牙尖嘴利的么，这会儿又不开腔了？”
萧央虽知道她是在帮着自己这边，但媳妇和女儿能一样么？
而且她清楚宝生其实一直在忍着，她不能不顾宝生的感受。
反观陈夫人就没那份心了，本来就是说好来的，这会儿顺水推舟，也来说大儿子挑不起大梁，还是交给二儿子的好。
“毕竟嘛宝生确实……性子软了些，过日子当然好说，但做生意总要果断点的才好，反正都是自家亲兄弟，铺子交给谁不是一样呢？
诶宝生啊，你弟弟说的话有道理，他也是为了咱家生意才劳碌的嘛。
再说了你弟弟去管铺子，累的人是他，赚来的钱也少不了你的。你和你媳妇多顾着家里些不是也挺好？”
第一个听不下去的就是陈宝芸，这回连她也懒得为大哥说话了，瞥了眼依旧垂眉的陈宝生，干脆扭头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萧央也是窝了一肚子火，咬着牙关正欲还嘴，却被宝生打断。
作为唯一守在火盆边守丧的人，陈宝生只将手里的纸钱递给陈夫人，“娘，你也烧点吧。”
陈夫人也知道老爷刚死，她就急忙着为儿子争家产有些不好看，但是这会儿不争后面可就难说了，也就只能压下悲痛。
一边烧着纸钱，她一边抹着泪跟亡夫哭诉，说的全是她孤身一人得靠着儿子的话，只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就不那么好听了。
刑大掌柜微蹙着眉再次看向萧央，萧央也确实是忍不住了，极尽忍耐得开了口：“娘，宝生现在并不想说这些事，您先别问他了吧。”
这是她为了宝生说出的最客气的话了，虽然刑大掌柜对此有些失望，但大少爷现在这个样子，要逼他也实在于心不忍。
可陈夫人却想为了二儿子一鼓作气，绕过火盆挤到陈宝生面前抓起他的手，脸上的急迫简直藏都藏不住。
“宝生，你管也管不了铺子的，就交给你弟弟，也好让你爹安心走不是？”
陈宝生只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了反应，好不容易麻木下来的眼角再次润湿，与他的亲娘掌背交叠，刚要说话，竟是被萧央的一声硬生生的“娘”挡了回去。
她真的受不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亲妈。
也管不了什么婆媳规矩，甚至顾不上这里是陈老爷的灵堂，她就这么直愣愣瞪着陈夫人，一点点装出来的谦逊都不想有了。
“把本该属于大儿子的东西抢给二儿子，还要大儿子来感恩戴德？二儿子是顶梁柱，大儿子就靠不得了？要是这样能让公公安心的话，还要遗嘱干什么？你自己二儿子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当真没数么！”
陈夫人惊了，陈宝业惊了，刑大掌柜的脸色很是精彩，就连陈宝生也难掩错愕得扭头看着她。
她这个嫁进来才三天的媳妇，就是这样跟婆婆说话的。
但萧央觉得自己没错。
“不是么？宝业是您宝贝儿子，宝生就不是？您刚才的话什么意思？让宝生和我在家里被宝业养着看他脸色不成？！”
陈夫人气急，指着萧央的鼻子就说她没教养不懂规矩，“怎么着这个家是你做主的么！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做媳妇的啊？”
这话戳心，萧央也来了脾气，“我爹娘可没教我偏心眼！”
一来一去竟是不相上下，陈宝业也凑合了进来，“你凭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啊。”
本就是因为陈宝业才吵起来的萧央更是不客气，“凭我是你嫂子，是你亲爹的大儿媳！”
“可我亲爹已经死了！我看你还能靠谁！”
一句话口不择言，让萧央彻底愣住，这是做儿子能说得出的话？
为什么心这么狠的宝业能得母亲偏袒，真正孝顺的宝生却要被一再欺压？！
呵邢老说的果然没错，要是宝生没有按照遗嘱拿到遗产，日后还指不定如何呢。
陈宝生也把刚刚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再没法坐视不管，先是拉住了萧央，又忍着情绪请娘消消气，“这些事就算是等明天也好，今天守夜，咱们就别闹了吧。”
萧央有些鼻酸，依言不再发作，半边身子缩在他的身后，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众位掌柜的一看这个场面也都不再吭声，唯有刑大掌柜想着陈老爷到死都没法安宁，一时感触颇深竟伸手抹起泪来。
灵堂里终于恢复了该有的沉寂，只是真正为死者的哀戚却惨淡得令人心寒。
在短暂的沉默后，不肯错失机会的陈宝业又仰起了头，“大哥，既然你想让爹安心走，就把铺子交给我吧，反正你也管不了不是？”
萧央彻底寒了心，谁知就在她以为又一场口角即将被挑起时，陈宝生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举动。
他抄起身边方桌上的茶杯，竟是狠狠砸在了陈宝业的脚边，薄胎白瓷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吓得人猛一哆嗦。
“陈宝业你还有完没完！不想为爹守灵你就给我滚出去，别在这碍了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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