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被听到什么,萧母赶紧闭了嘴给他开门,还不忘警示女儿一眼。
萧央不是没分寸,撅着嘴扯下一片花瓣揉碎在指尖。
陈宝生进门后,最先看到的就是萧央略有些赌气的表情,虽然疑惑她们母女间怎么闹不愉快的,还是佯作不觉得走过去,注意到她手里的梅瓶和花枝,不由有些好笑。
“艳红的碧桃配上豆青梅瓶,嗯……雅俗共赏”
萧央一听,心里的郁闷倒是驱散了不少,翘起嘴笑意难掩,“我喜欢,一红一绿看着精神。”
陈宝生不敢不认同,“那行,回去让人给东院的盆栽都换了。岳父喊你们用午饭,岳母大人,您二老也太费心了。”
为了女儿回门,萧家二老不惜重金定了大酒楼的宴席,并非为了炫耀,只是高攀了这样的亲家,总不能让女儿丢了份。
酒楼的菜陆续被端进小院里,萧母越看这位女婿越是喜欢,即使性子软点,那也是体贴啊。
菜席已经摆好了,落座时,萧央不由鼻酸。他们家从来没吃过这么奢侈的一顿,可也仅仅是这一顿,吃过之后,她又要跟着宝生回到那个陈家了。
陈宝生看出她的不舍,主动给她布菜,“以后我会常陪你回来看看的。”
萧央精神一振,“真的?”
小两口的互动被二老看在眼里很是欣慰,萧母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那个,贤婿啊……有些话啊我觉得还是该说说的。”
萧央顿时紧张,生怕娘要把陈老爷说的话抖出来,萧母却只当没看到她的眼神。
“我这个女儿吧不是不懂事,就是性子不大好,稍微听到两句话不高兴的就得跟人叫板,难免冲了点。”
也不知陈宝生是不是想到成婚头一天,她与宝业较劲的事,竟然掩唇笑了起来,“不会,她性子很好。”
末了还特地补了句“我挺喜欢的。”
他这表态可是让萧家二老心花怒放,更是让萧央大感意外。
其实自从出了那次风头之后,她一直很在意宝生会不会介怀她太好强,可他刚刚那个样子……好像不是装的诶。
他当真……喜欢她?
刚想到这,放在桌下的手就被握住。她抬眼与他对视,难以置信他居然有这么温柔深情的眼神。
碗里又被他填上了菜,夹起塞进嘴里,虽然觉得糖放得太重了些,但还是娇羞得笑开了花。
“嗯,好吃!”
娘说的不错,这样的丈夫,确实也难找了吧。毕竟人无完人,能这样她也知足了。
一家子融洽得你来我往,萧央和陈宝生也终于有了新婚夫妻该有的样子。
可就在萧央默默期望着这顿饭能吃得再慢些的时候,小院的大门突然被拍响,急促得让人心慌。
“大少爷,少奶奶!请你们快回府吧!”
众人惊诧纷纷停了筷子,萧母跑去开门,立马就有陈府的下人跌跌撞撞冲进来,扑通一声跪趴在了陈宝生面前。
“大少爷大奶奶,太太让你们即刻回府。”
萧央被一声慑得心惊肉跳,陈宝生也顿生不安,声音有些发抖,“是爹怎么了么?”
那下人没有亲眼见到老爷如何,也不敢乱讲,只能如实答道:“府里现在……已经哭作一片了。”
陈老爷恐怕是……
心里已有猜测的陈宝生有些站不住,萧央及时扶住了他,但她更在意的,是今天的回门就要这样生生结束了。
不是她薄情,实在是和陈老爷毕竟没什么感情,可娘家是好不容易才能回来一趟的。
还想和爹娘多说说话……结果又是和出嫁一样,急匆匆得离开。
毕竟亲爹可能不行了,陈宝生自然心急,慌忙和萧家二老行礼告别后就拉着萧央几乎一路小跑赶着出门。
而萧央,被陈宝生拉着准备坐上马车回到深宅大院的陈家,在跨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爹娘。
爹娘脸上的皱纹被她的眼泪氤氲到模糊,随着脚步颠簸泪珠滚落,视野又再次清晰。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扒住了门框,哭喊了一声:“爹!娘——”
回应她的,只有二老极尽隐忍的不舍。
马车奔得飞快,两人的心情都像这随时会倾覆的车厢一般,还没到家,却仿佛已经听到了哭喊声。
陈宝生知道萧央的难过,但担忧父亲的他此时实在没精力说别的,只扶着她的肩头安慰道:“以后还会带你回来的。”
萧央知道这已经是他的尽心了,懂事得没有多言,转而想安抚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
“爹他……”
陈宝生摇摇头,忍了许久还是红了眼眶,“生老病死,没谁能强求。”
两个骤与父母相离的年轻人依偎在一起,马车也终于赶回了陈府。
然而刚跨进家门,入耳的悲怆还是让陈宝生软了腿脚。
萧央搀着他,被下人们簇拥着跌进正屋里,陈夫人、陈宝业和宝芸全都围在床边嚎啕,一个个哭得神色各异。
一见大儿子回来,陈夫人甚至没接上气,拉着陈宝生的衣摆一个劲得摇头,脸上的妆也早花了。
“你爹他……咯血堵了嗓子,就这么去了啊……老爷啊你可让我怎么办啊!我一个人我靠谁啊……”
宝芸也哭得抽噎不止,难得的扑到陈宝生的怀里,“大哥,我们没有爸爸了……”
陈宝业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坐在床边拉着刚去老爹的手,这架势反倒显得陈夫人碍事了。
“爹啊!爹你放心,陈家会好好的,有我在,定不会辜负了您的嘱托!”
萧央立马冷笑,正想上前问他爹都嘱托了他些什么,陈家生意又怎么靠着他了。可陈宝生却拉住了他。
爹才刚过,这些事就别去计较了。
陈宝业只当没看到大哥,却实实在在挡住了陈宝生看爹最后一眼,被母亲拉开后甚至不耐烦得翻了个白眼。
只是现在人人悲痛,无心理会他昭然若揭的企图。
床上躺着的就是已经断了气的父亲,面前也没有任何人阻挡,但陈宝生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上前。
出门的时候还跟爹请了安,听他再三嘱咐要做个好女婿好丈夫,这才……几个小时过去?再回来,就再也听不到爹说话了。
身边所有人的哭嚎都是对他的打击,戳得他连张嘴呼吸都费力。
好不容易被萧央扶着迈到床边,在看到亡父的那一眼时,他还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死死揪着盖在父亲身上的被子,用力到指节都在颤抖。
垂着头压抑了好久,久到萧央都害怕他会因此憋过气时,陈宝生才突然猛吸了一口气,放开了嗓门哭喊出声,盖过了屋里所有人或真或假的号啕。
没有刻意说什么缅怀的话,也没有如陈宝业那样急着争取什么,他只是在哭。
哭得比任何一个人都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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