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了不少辣，晚上又忙着工作没顾得上吃饭，这会儿陆凛久不发作的胃病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

他不再一如既往地端坐，而是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右手不明显地按在胃部，左手仍然云淡风轻地把玩着白瓷茶杯。

而后，他的余光又不偏不倚地定格在许凌霜身上，那人手上的裸色美甲已经长出来一截，顺着美甲看到肩膀，肩膀和周砚淮挨得很近。

啧。

他不屑地转过头，却突然觉得胃部的绞痛更甚。

许凌霜不知道这些，她端着一杯奶茶，被周砚淮叫过去玩酒桌游戏。

一群公子哥们围在小桌前，喝着最贵的酒，摇着几块钱的骰子，然后再抽几块钱的牌。

原来世界上所有的酒桌游戏都躲不过真心话大冒险，她在心里感慨。

“砚淮输了！”高闻风爆笑一声，“你小子，总算是让我找到机会赢你一次。”

周砚淮摆摆手，很自觉地说：“我选真心话。”

选得很干脆，高闻风从牌堆里抽出一张牌，借着微弱的光线大声地读：“下一段恋爱想什么时候开始？主动出击吗？”

许凌霜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西装外套的衣料摩挲了一下，周砚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带着笑意回答道：“主动出击还没经历过，不过现在倒是想试试。”

这话一出，大家都被震惊了一下。

“至于想什么时候开始。如果可以的话，现在也行。”

虽然周砚淮和他们都不算熟，但是在酒精的催化下，听了这个回答，大家也都不停地开始起哄。

周砚淮忽略那些人的笑声，指向许凌霜的方向：“下一个吧。”

许凌霜从小到大都是个不会玩游戏的，不仅不会玩，运气还奇差无比，果不其然输掉了这一局。

“选一个吧，Alice。”高闻风抽牌的手已经蠢蠢欲动。

想到刚刚周砚淮回答的真心话，许凌霜下意识瞥了一眼陆凛，他正靠在旁边低头看手机。

屏幕的反光让人能大概地看清楚他的轮廓，一双剑眉微微皱起，眉下的黑眸深沉似海，让人捉摸不透。

她的视线在陆凛身上停留超过三秒。

周砚淮注意到了，他在心里倒数，然后看似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了满杯酒：“这杯我替她喝了。”

话音刚落，酒杯便很快见底。

许凌霜回过神，下意识想抓住他的手臂阻止，却慢了一步，想了想还是犹豫道：“那我选大冒险吧。”

在这一瞬间，陆凛不受控制地抬起头，眼神紧紧盯着她背后凸起的蝴蝶骨。

高闻风扫了一眼牌面，语气变得幸灾乐祸起来：“找一位异性喝交杯酒后深情对视十秒。”

在场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复杂。

江霖希听了这话，灵机一动，给陆凛抛了个眼神：“洲哥，过来一起玩啊。”

“算了。”这会儿陆凛正捱着一阵绞痛，又想到方才周砚淮帮许凌霜喝酒的样子，便很嘴硬地拒绝了。

江霖希撇撇嘴，一副别怪兄弟没帮你的样子。

身边的男人不动声色靠近了些，一股清冽的柑橘香和酒气交织在一起，轰轰烈烈地钻进许凌霜的鼻腔。

她唇线微抿，视线自下而上地从桌面移向右侧，转头，对上周砚淮的视线：“我选你……可以吗？”

这下倒是彻底没人起哄了，安静得很诡异，陆凛盯着周砚淮瘦削的脊背，目光如炬，像是要把他洞穿。

周砚淮并不在意，他解开袖扣，把衬衫一节一节地挽上去，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不介意等一会儿吧？我想亲自调两杯酒。”

他扫了一眼陆凛，视线又定格在江霖希身上：“江先生？”

江霖希随手指了个侍应生：“呃，不介意……你，带周先生去调酒。”

韩今越目送周砚淮的背影离开，迫不及待地来到陆凛身边，压低声音问：“干嘛呢，你看不出周砚淮对她有意思啊？”

陆凛额角沁出一层薄汗，身上的衬衫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他从唇齿间挤出两个字：“妈的。”

人坐在那，没喝酒，茶也只喝了半杯，眉宇间却被疲惫填满，仿佛随时都能阖上眼睡过去。

“不舒服？”韩今越问。

“胃有点疼。”陆凛回答。

“啧。”韩今越嫌弃一声，“昀齐不是说了你这几年体检报告都不太正常？您就可劲儿造吧，真出了什么事儿我懒得给你收尸。”

“竞标很重要。”陆凛解释，“我姑姑和段绪宁那边也没少给我使绊子。”

韩今越知道他的处境，不再说话。

须臾，周砚淮端回两杯鸡尾酒，一杯橙色的酒被放在许凌霜的面前。

他端着另一杯在许凌霜身旁坐下，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给你调的阿佩罗橙光，酒精度数很低。我的是玛格丽特。”

“你还会调酒啊。”许凌霜笑道。

她接过酒杯闻了闻，似乎从里面闻到了熟悉的柑橘夹杂着酒精的，周砚淮身上的气味。

她自觉道谢：“谢谢，我很喜欢。”

“然后呢？”周砚淮举起酒杯，手臂摆在许凌霜面前，抛给她一个眼神，作邀请状。

许凌霜举杯的手穿过他的手臂，两个人的手臂交缠在一起的瞬间，酒杯玻璃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肩上的围巾应声而落。

迷人且明亮的一抹橙色，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许凌霜饮尽，他们保持了这个交杯的动作十秒。

十秒后，周砚淮依然沉醉，许凌霜睁开眼，恰好对上陆凛的视线。

那人眼底划过一抹无声的嘲讽，表情里尽是嗤笑。

她慌张的收回手，没拿稳手里的杯子，玻璃砸在地上，成了满地的碎片。

陆凛问：“怎么心虚成这样？”

是的，心虚。许凌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陆凛的注视下有一股做贼心虚的不适感。

此刻突然很快地被戳破，她忽然变得无所适从。

接着她就听到一股微风拂过河面般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周砚淮弯下身去，冷静地把玻璃碎片一块一块地拾起，然后尽数丢进垃圾桶，告诉她：“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