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许凌霜再没见过盛述晴。

她照常给陆凛倒上咖啡，汇报完工作，却在离开的时候被叫住。

陆凛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打开放在茶几上的礼盒。

许凌霜照做，是一件高定礼服。

她不解地看向陆凛，陆凛解释：“过几天的晚宴，你陪我出席。”

恒笙资本每年的例行晚宴都会在维港边举行，今年也不例外。

面对这件礼服，许凌霜并不觉得惊喜，反而觉得惶恐。

她现在已经到了看到一样贵价的东西，就会在心里盘算着这件东西的价格，盘算自己能不能买得起，自己配不配的程度。

“盛小姐……不能作为您的女伴吗？”许凌霜问。

“她不是别人，必须要出席。”

许凌霜这才想起来，以他们两家的亲密程度，这个晚宴，盛述晴该是作为东道主，邀请男伴出席才对。

“你知道多少人想和我一起参加晚宴吗？”陆凛问。

他语气有些强硬，不容拒绝：“这是通知，不是商量。你好好准备一下，别让人觉得我的助理带不出手。”

许凌霜快要碰到盒子的手坚决地收回。

她冷声道：“老板，宴会我会陪您去。但礼服，我不能收。”

一个助理而已，应该无所谓是穿什么牌子的礼服。

于是她问贺书颜有没有什么礼服推荐，贺书颜替她网购了一件千元礼服，拿到手之后发现也面料不错，不比陆凛那天想要给她的差。

阔别多年，许凌霜又来到维港。

晚宴当天，她很难得地涂上了正红色口红。饱和度高的红色，衬托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

她身穿那件简洁的正红色的抹胸礼服长裙，脖子上戴着一串简约的白色珍珠项链，乌发红唇，明艳张扬，看上去有几分八九十年代的港风美人的味道。

眼前看见的人虽然还是陆凛，但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说是女伴，但她没法跟在陆凛身边。

陆凛身边是形形色色的少爷、千金、合作伙伴，或许是在交朋友，或许是在恭维他，或许是在谈生意，可以是很多人，但绝对不会是她。

盛述晴身着一身瑰色高定礼服，戴着全套她自己设计的高级珠宝，大方得体地站在陆凛身边。

二人同是被现场的人围在中心的主角，看上去般配无几，星光熠熠。

许凌霜轻叹一口气，走到一旁取了杯香槟。

半杯香槟下肚后，她觉得自己有些微微发晕。也是这个时候，她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难以忽视的男人。

男人忽视周遭的目光，跟着另一个气度威严的人走到陆凛身边，看上去像是在交流着什么。

那人长身鹤立地站在人群里，一席笔挺的黑色西装，浑身的气质矜贵而优雅，比起陆凛来也不落下风。

大概是因为带着外国血统，他的帅气比起陆凛来说更多几分不羁。一双深邃而神秘的蓝眼睛，让许凌霜过目不忘。

世界上最贵的碧玺项链，也不过如此。

周砚淮不太喜欢这样的社交场合，因此总是站在自己的父亲身边，把自己当个吉祥物，不到必要时候绝不开口。

“周叔叔好，我是陆凛。”见他们来，陆凛迎上去。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但陆凛面面俱到，仿佛是熟识：“常听我爸提起您。这次回国，不知道您打算呆多久。”

“大概是要呆一段时间了。”周怀瑾思索片刻，回道，“打算回来拓展一下国内的业务。我们这代人嘛，总得把事情都办妥了，才好放心交给下一代。”

“是。”陆凛点点头。

周怀瑾回答完，又向他介绍：“这是我儿子，周砚淮。”

“周公子好。”陆凛礼貌地伸出手，对方敷衍地回握了一下，看样子不太想跟他认识。

周怀瑾警告似的戳了戳周砚淮，又扫视了一遍眼前的陆凛，眼神中带着几分欣赏：“早就听说过陆总年少有为，今天一见，名不虚传。”

“周叔叔过奖。”陆凛谦虚地回答，“跟您和我爸年轻的时候比起来还是逊色很多。”

寒暄了一阵，陆凛去接待新的宾客，先行离开。

周砚淮漫不经心地捧着一杯红酒跟在周怀瑾的身侧，听着自己的父亲跟各路人马不停社交。

“砚淮啊。”周怀瑾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爸？”周砚淮回过神。

“你觉得陆凛这个人怎么样？”

“说话滴水不漏。”周砚淮回忆，“脸上没什么表情。”

“沈既平现在就是个空中楼阁，徒有虚名。”周怀瑾压低声线，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日薄西山的沈家都能在陆凛手里起死回生，这几年自己的公司还做得风生水起，他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

周怀瑾感叹道：“狼子野心啊。”

周砚淮眸光一沉：“我明白。”

*

随着那个男人的身影渐渐消失，许凌霜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酒杯里的酒快要见底，正想重新去取一杯，细跟高跟鞋却不合时宜的崴了一下。

她失去重心，向旁边倾倒，所剩无几的香槟酒不偏不倚地倒在了盛述晴的裙摆上，弄脏了她的高定礼服。

一块明显的污渍横在瑰色纱裙中间，很是显眼。

“抱歉盛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许凌霜手足无措。她知道这是高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问，“请问……该怎么赔偿，我赔给你。”

晚宴刚开始没多久，高定礼裙就已经被弄脏了，盛述晴始料未及，语气无奈。

“许小姐，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会场的所有人都同时回头看向她们的方向，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许凌霜无地自容，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可以赔给你。”

“赔给我？”盛述晴嘴角勾出一个弧度，“行啊。我让我的助理把卡号发给你，这件高定礼服，你全款赔给我。”

这话刚说完，盛述晴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自己未经思考而说出去的话，很容易变成一把伤害他人的快刀。

许凌霜沉默了，心里在不停地运算。

自己目前所有的积蓄，算下来，够赔她裙摆上的一块纱吗？

“盛小姐，不知道你这条裙子多少钱，我来替她赔。”

一个低沉的声线忽然打破了这个僵持的气氛，许凌霜循声望去，正是刚刚那个气质出尘的男人。

“你是？”

盛述晴没见过他，有些意外。

“周砚淮。”那人拨开人群站在她们二人之间，眉眼之间，笑意晏晏，“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下您的卡号，这件衣服，我来替她赔偿。”

听到这个名字，她大概有了点印象——周氏集团周怀瑾的独子，只不过先前一直在国外，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盛述晴也不是真心想让许凌霜赔偿，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周先生，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一件衣服而已，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周砚淮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盛述晴，“盛小姐就当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把你的卡号告诉我吧。”

盛述晴无言，接过周砚淮递给她的外套，微掩在被弄脏了的礼服上。

“那就像周先生说的，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我也懒得计较了。谢谢你的衣服，我干洗之后还你。”

周砚淮点点头，目送她远去。

许凌霜不好意思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周砚淮，拘谨地笑道：“谢谢你的帮忙。”

“举手之劳。”

那双蓝眼目光闪了闪，视线很快就不在许凌霜身上停留。

但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那个身影总是笔挺地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