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机器，做了太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之后总会厌倦的。

许凌霜厌倦了刚刚那样的氛围。她独自来到会场外，享受悠扬的海风。

宴会的举行地点设在维多利亚港附近，在酒店的走廊上便能将夜景尽收眼底。

酒店的背后就是山，听说港城的有钱人都喜欢住在山上，在山顶俯瞰整座港城，仿佛整个维港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夜色朦胧，璀璨的灯火和炫目的霓虹铺满了整个海港，一弯新月悬于漆黑的天空，仿佛借着窗户透进来，映出银辉的倒影。

许凌霜暂时卸下了防备。

她慵懒地半倚在窗边，任由海风吹拂过她的长发，海风裹着咸腥的气味围绕在她身边，舒服得像是拥抱到了十年前在这里看烟火的自己。

她突然很想抽根烟。

于是她从包里摸出一根薄荷烟，熟练地掀起打火机银灰色的外壳。

摩擦产生的燃起的幽蓝色火焰在她眼前掠过，映出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

早些年在国外的时候，许凌霜学会了抽烟，但平日里很少抽。

对她来说，抽烟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排遣心中久久不散的郁闷。

许凌霜纤细的手指夹着精巧的香烟，深深吸一口，久违的呛鼻和刺激就一同找上门来。

维港的夜景在她眼前无限放大，方才发生的一切窘迫，在此刻，都被尽数抛诸脑后。

她独自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安逸。

“许小姐。”安静的氛围没保持多久，一个低沉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让她浑身一颤。

许凌霜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她把嘴边的香烟挪开，转过身去，站在不远处的的是周砚淮。

在昏暗的灯光下，许凌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注意到他的脸部线条依旧凌厉而清晰，像是雕刻般的完美。

跟在会场里不同，他仿佛撕下了“笑容”这个假面，脸上透着淡淡的疏离。

许凌霜倒没觉得意外。她大方地把烟盒和打火机一并递给周砚淮，对方很快接过，也顺势点燃了一根烟。

接下来的五分钟内，除了吐出来烟圈相互缠绕在一起之外，他们始终沉默不语，没有更多的交流。

直到一根香烟快要燃尽，许凌霜才灭了烟，不慌不忙地把烟扔进垃圾桶，礼貌地问：“周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点私事。”他也像许凌霜那样半倚在窗台边，从容地回答，“刚才在里面不方便说，现在可以了。”

“我很想认识一下许小姐。不知道，能不能有幸拥有你的联系方式？”

周应淮轻咳一声，眸光微动。转过头，直直地撞上了许凌霜的视线。

海风不再像方才那么轻柔，倏而将她的发丝吹得很凌乱。

她从容地把那一缕碎发挽至耳后，淡然颌首：“当然。”

她和周砚淮交换了联系方式。

灿烂的烟火在维港上方适时地绽开，孤寂的天空瞬间喧闹起来，流光溢彩，火树银花。

在这样的气氛下，她忽然脱口而出：

“周先生，你的蓝眼睛很漂亮。”

语毕，许凌霜扬唇一笑，缓步离去，离开时发丝擦过他的肩线，留下淡淡的玫瑰香气。

周砚淮愣了一下，仍在细细回忆刚才的场景。

起初，他只是想从会场出来透透气，但一眼就看见了许凌霜站在窗边的剪影。

那人熟练地打火，点烟，简单几个动作，却处处散发着魅力。

有点儿意思。

周砚淮唇线微勾，单手抚过眉宇，眉毛下面是她说漂亮的那双蓝眼睛。

*

跟周砚淮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许凌霜不知怎的，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她重新进了会场，懒得再顾及形象，直接把及腰的长发用梨花木发簪随意地盘到脖颈处，露出流畅的锁骨线条。

又到一旁取了新鲜的柳橙汁和法式慕斯，端到主舞台侧边的小桌子上，远离喧嚣，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许凌霜的肩背线条极其纤薄，却又有因为常年运动形成的明显的肌肉线条。

礼服上的鱼骨将她细瘦的腰身勾勒出来，看上去身材绝好。

陆凛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意式浓缩马天尼，徐步走向她。

“怎么一个人在这吃东西？”陆凛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走路没有动静，把许凌霜吓了一跳。

许凌霜半倚桌沿，整个人背对陆凛。听见他的声音，悠悠转过头去，问道：“老板，这在你关心员工的范围内吗？”

陆凛的脸上露出一副不太愉悦的神情。

“你还记不记得来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许凌霜立马心领神会，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老板，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已经跟盛小姐道过歉了。如果需要赔偿……按照您给我开的工资，再等几个月，我大概能赔得起。”

陆凛垂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没有回答是否需要赔偿这个问题。

“述晴她对你没有恶意。如果你对我不满，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没必要找她麻烦。”

“我没有找她麻烦，这只是个意外。”

“或许吧。只是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的话，我的警惕性会提高。”

男人的眼眸幽幽转动，提到这里，染上几分肃色。

许凌霜本就喝得有些微醺，听了他这话，一个没忍住，不光直呼其名，还直接骂了回去。

“陆凛，你脑子有问题吧。我跟她无冤无仇，有什么必要在这种场合让她出丑？更何况是这种，还可能会搭上我自己的钱的行为。”

“算得还挺清楚。”陆凛似笑非笑，冷哼一声。

他倒没有生气，因为根本犯不着。

“总之，我希望这只是巧合｡”陆凛斟酌道，“至于衣服，我已经找人帮她重新定做了，这件就不需要你赔了。”

许凌霜眸光一掠，眼底有些黯然：“陆总，我看出来了，您跟盛小姐的感情相当好。但您是我老板，没必要向我汇报您的日常生活。如果您真的想要秀恩爱的话，在场对您好奇的人比比皆是。”

她加深了语气：“何必非要找我这个前女友聊这些。”

静默似乎顺着这话融于空气中，在不知不觉间发酵完成，而后迅速扩散。

陆凛轻咳一声，看上去比刚刚被骂了一顿的样子还要紧张。

“我跟她，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关系。”

酒壮怂人胆。许凌霜嗤笑一声：“所以呢？”

“其实也没必要向我解释得太清楚。否则我会觉得您是忘不了旧情，想跟我重新开始。”

陆凛呼吸一滞，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