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干什么？”

　　苏觉一边试图用言语吸引那个男人的注意，一边悄悄地摸到了腰间的短剑。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家伙给他的感觉相当危险，尽管他之前处于就餐这种相对放松的状态下，但实际上还是保留了最低程度的警惕，但这个家伙竟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一副完全不怕暴露的狂妄姿态。

　　这家伙给他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那种摄人心魄的气势甚至超过了当初的布雷德。

　　苏觉的目光移动到那个家伙指间跃动的武器上——那是一柄血迹斑斑的剔骨刀！

　　“拖延时间么？嘛，无所谓。”

　　那个家伙狰狞地笑着，用他那蛇一样的舌头舔了添那柄血迹斑斑的剔骨刀，用那对冰冷的眸子扫过阿尔戈，最终留在苏觉的身上。

　　“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家伙的目标是阿尔戈？】

　　苏觉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他在上次被阿尔戈和桐人抓包之后一直小心地和其他玩家保持距离，他确信自己和眼前这个家伙绝对没有任何交集，所以这家伙九成九是为了阿尔戈而来。

　　【来者不善啊……】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看这幅妥妥的反派姿态，估计是来取阿尔戈性命的吧？

　　但这也太奇怪了，SAO中后期确实出现了以“微笑棺木”为首的杀人工会，但其实有很多杀人玩家是因为长时间被困SAO心理扭曲才产生的。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SAO开服才刚过两周，怎么会出现杀意这么强的玩家？

　　这种杀意简直就像是特意到SAO中来杀人的一样！

　　等等，那个Poh似乎就是这种情况，难道这家伙就是Poh？！可是，Poh的初次登场应该是第二层“欺诈师事件”，他根本没有参与过“隐藏登出点”事件才对。

　　不过，眼下的剧情走向已经与原作有较大的分歧，原作中的阿尔戈并没有在这个时间点进入山洞，所以自然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苏觉只能将这种剧情变动归结为自己的蝴蝶效应，而且眼下也没有他细想的时间了。

　　“你是为了阿尔戈而来吧？”

　　苏觉看了一眼还在掉线状态的阿尔戈，尽管谨慎的本能告诉他先行撤退才是最好的选择，但那也就意味着将毫无防备的阿尔戈一个人丢给这个危险的家伙。

　　他不能那么做。

　　“呵呵，谁知道呢~撒，开始厮杀吧！”

　　野兽一样的扑杀，那个男人的攻击完全不走章法，就像一条嗅到腐肉、饥饿了好几天的鬣狗，就这么疯狂地撕咬过来。

　　面对那个男人疯狗似的打法，一时间，被打了先手的苏觉竟有些手忙脚乱。

　　【太诡异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打法，他应该很清楚这种看似凶猛的打法实则破绽重重才对，拥有那种杀意的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想要看破对手的意图，然后再从容地作出有效的反制，不得不说，现在的苏觉在战术上深受布雷德的影响，特别是被布雷德这个心机仔坑得怀疑人生后，苏觉对敌人看似不合逻辑的战法越来越容易作出过度解读。

　　但久守必失，现在的苏觉已经被逼到不得不反击的境地。洞穴内狭窄的空间天然地增加了他的闪避难度，比起一直暴走的敌人，疲于防守的苏觉消耗更大。

　　“死吧！！！”

　　又是这种毫无章法的刺击，血迹斑斑的剔骨刀向着苏觉的方向再次袭来，看似气势汹汹的攻击却是破绽重重，就像明晃晃的陷阱。

　　可是，苏觉这次不想再放过这个机会了！

　　【就是现在！】

　　苏觉在剔骨刀刺击到一半，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用短剑命中剔骨刀的刀柄，强行改变了剔骨刀的攻击轨迹，接着反转手腕控制着短剑狠狠地在那家伙的胸口划了一刀。

　　虽然苏觉仍被那家伙用短剑擦伤了脸颊，但比起他结结实实的一发攻击，他受到的这点伤害简直微不足道。

　　可局势明明是他占优才对，为什么那家伙的脸上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

　　不对劲，相当不对劲……

　　保险起见，苏觉想要尽快摆出能随时防守反击的姿态，如果那家伙真有点东西那就慢慢跟他耗，如果只是单纯的“没脑子”那就反手灭了他，可是……

　　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不，并非完全不能控制，只是像网络延迟突然高了无数倍一样，四肢变得冰冷而酥麻的他无力地瘫倒在地，就连系统模拟的声带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你…做了什么……”

　　“还不明白自己的状况么？麻痹毒，我在剑上涂了这种东西。”

　　那个男人的声音不复之前的癫狂，反而变得冷酷的让人心悸。

　　“……麻痹毒？！”

　　苏觉在视野左上角的状态栏得到了确认——蓝色的HP条四周被青绿色的电纹环绕着，特殊状态中也有一个小闪电的标记，无疑，这就是艾恩葛朗特最强的毒药——麻痹毒！原作中即使是大后期一身神装的桐老爷也在克拉帝尔的麻痹毒下瘫痪了近5分钟！现在属性孱弱的他瘫痪的时间只会比5分钟更长！

　　可是，为什么？现在明明才开服两周，第一层都还没通关，这家伙从哪儿拿到的即使是游戏大后期也极为稀有的麻痹毒？！不，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现在的关键的是赶紧想出恢复行动力的办法！

　　“你这家伙，这种Bug一样的东西你是怎么拿到的！”

　　“谁知道呢，不过这东西确实好用，明明有不错的实力还是输给了我，这就是信息差的优势啊，不要奢望我会跟你公平决斗。”

　　“你这混蛋……”

　　“放弃吧，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我也不会透露任何情报的。对了，说起来你是个…嗯，NPC吧？真是罕见啊，虽然这个游戏的NPC确实很智能，但像你这样这么人性化的存在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所以，为什么要选择和我战斗呢？我没有先手偷袭你，实际上已经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了对吧？但是，你还是选择留下保护这个玩家……哦，我明白了，你，对这个玩家有好感吧？哈哈，你的表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呢~那么，这么杀掉你实在太可惜了，就让你体会下真实的绝望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已经猜到了吧？我手上的麻痹毒还有不少，足够让你瘫痪到那个女孩上线哦~你说，当着你的面杀掉毫无防备的她这个主意怎么样？哈哈哈哈，有趣吧？我兴奋得骨头都颤抖起来了哦！”

　　“你这个混蛋！有什么就冲我来！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

　　“哦哦，着急了么？可惜，这种激将法太低级了。”

　　“你这家伙！！！”

　　“生气啦？生气啦？哈哈哈哈，太有趣了！你真该看看这幅无能狂怒的模样！真是太好笑了！”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为什么动不了！”

　　“这就是‘规则（Rule）’啊，不论是现实还是游戏，明明所有人都应该在‘规则’前平等才对！以前我这么相信过，但实际上，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造的‘规则’本就是不平等的啊！权力、金钱、天赋……不论是先天还是后天，从来没有过人人平等的条件！

　　但是，最后我发现，有一件事是绝对平等的，没错，那就是‘死’啊！这是神的‘法则’，因为是神的‘法则’所以每个人都是神明眼中的蝼蚁，‘死’就是最平等的事实啊！而我，我就是神明的代行者，让自以为是的人们认识到神明的公平，意识到‘死’的公平！这就是‘公理’，这就是‘正义’！死神的‘正义’！”

　　“你这个疯子……随意践踏他人的自由、剥夺无辜者的生命，这算什么正义！”

　　“你是不会懂的，这种与神合一的境界！不要用凡人的标准去衡量神明的行为啊！”

　　说到激愤处，那个男人狠狠地踹了苏觉几脚，苏觉却只能不甘地忍受。

　　就在这时，环绕在阿尔戈周身的紫色系统光幕逐渐消失了，这意味着阿尔戈的意识很快就能回到游戏的躯体中。

　　“阿尔戈！快躲开！”

　　“诶？”

　　尽管苏觉已经第一时间警告了阿尔戈，但那个男人的速度更快，就在“系统保护”光幕消失的瞬间，他就成功用那把涂过麻痹毒的剔骨刀对阿尔戈造成了有效伤害，麻痹毒的效果即时发动，还没缓过神的阿尔戈已经瞬间中了招。

　　“可惜，似乎我的动作更快啊~”

　　那个男人轻笑了两声，让还没弄清状况的阿尔戈毛骨悚然。

　　“苏，苏觉，这家伙是谁？麻痹毒？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你别动她！否则我饶不了你！”

　　“呵呵，阿尔戈小姐应该马上就会明白了吧？给我滚开！”

　　那个男人看了看一脸绝望的阿尔戈，接着一脚踢开了瘫在地上也挣扎着要扒住他左脚的苏觉。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们似乎并没有什么纠纷才对？如果我曾不经意间冒犯过你，我向你诚挚地道歉，只要你放过我们……”

　　尽管希望渺茫，但阿尔戈还是强行冷静下来试图和眼前的这个男人作出最后的交涉。

　　“呵呵，你比我想的要镇定呢，阿尔戈小姐，比起这边这个只会无能狂怒的废物要强一点……”说着，这个男人顺便又踢了狼狈不堪的苏觉一脚，“不过，其实都没什么用罢了，我想杀你只是因为我想杀罢了，硬要说的话，你的存在会影响我杀更多的人，仅此而已。”

　　“……这个‘隐藏登出点’的谣言就是你传出来的？”

　　“没错，你很聪明，可惜，还缺了点谨慎。你不该进山洞里来的，如果在空旷的野外你想直接逃跑应该是很容易的事，不过在山洞里你就不得不与我交手了。然而，似乎神明也想帮我一把呢，你突然掉线让这件事瞬间简单了不少，而且唯一的变数也被我轻松解决了。”

　　“你……至少放了苏觉吧，他是个很胆小的家伙，而且是个永远都只能待在第一层的NPC，很快他就对你造不成任何威胁了吧？”

　　“喂！阿尔戈，你在说什么啊！”

　　苏觉哽咽的声音传来，阿尔戈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哦豁？你们俩可真有意思，都想保全对方么？呵呵，哈哈哈哈！友情？或者爱？多么美好的事物啊！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而且，你似乎并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

　　“……我的道具栏里有很多稀有道具，也有目前市面上买不到的珍贵情报，如果你只是单纯击杀我的话，恐怕靠随机掉落只能获得其中的一两件吧？不可惜么？”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很简单，只是单纯的‘死’罢了，还有给予的‘死’的愉悦！嘛，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送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上路吧。”

　　“唔！”

　　被那个男人的剔骨刀刺中，无法反抗的阿尔戈只得咬紧牙关，忍受着被利刃撕裂身体的痛楚，明明心里害怕的要死，却只是默默地留下泪水，不敢让苏觉看见——他会更伤心的。

　　“不要！放过她！要我做什么都行！要我做什么都行！”

　　可惜，这一次，那个男人甚至不想再理会苏觉了，他似乎全身心地投入了对阿尔戈的凌迟折磨，或许对他而言这是更高的享受。

　　“唔！！！”

　　阿尔戈带着哭腔的忍受声让苏觉彻底崩溃了。

　　【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苏觉的周身泛起一层薄薄的血气，可惜，他仍未从麻痹状态中挣脱，再次转化为【血嗜者】的第二技能也并不具备从异常状态中恢复的效果，除了几乎耗空自己所剩不多的血量，现在的【血嗜者】什么都做不到。

　　【悔恨么？无力么？懊悔于自己的弱小么？】一个声音似乎在潜意识中对他说。

　　【你是谁？！】这并不是苏觉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在之前的回归中他第一次触发【血嗜者】的时候也隐隐约约听到过这个声音。

　　【我是谁？.....现在这样弱小的你还没资格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帮你变得更强。】

　　【......帮我？】

　　【没错，你现在的状态是在极端杀意的激发下转化的技能，其名为“血嗜者”......】

　　“唔！！！”

　　阿尔戈痛苦的呜咽声再次撩动了苏觉的心弦。

　　【别废话了！有什么力量就借给我吧！不论是什么代价！】

　　【......那好吧，将你的心神戒备完全放下。好好见识下，意识的极限——“心意”的力量！】

　　“唔......”

　　在苏觉放开心神防备的瞬间，一股强大无匹的意识如洪水般瞬间吞没了他。他那渺小的精神体被那大海般的精神完全压制在海底，巨大的“水压”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不仅仅是体量上的强大，所谓“心意”其实就是某种情绪的极端化所造就的力量，这种情绪无分善恶。而现在神秘声音借给他的这份“心意”之力却让苏觉不禁胆寒，它表面的冷冽下似乎隐藏着难以想象的疯狂，尽管这股“心意”并没有影响他精神状态的故意，但光是漏出的一丝气息都足以侵染苏觉弱小的精神。

　　不过他能感受到，他那渺小的精神体竟然能与这份“心意”之间隐隐产生共鸣，冥冥之中他竟然可以引导“洋流”的运动，从而间接控制这片浩瀚的“海洋”，现在他能控制的精神力完全超越了激发“心意技”的最低标准，强力的意志甚至可以短时间内无视系统的束缚。

　　然而，阿尔戈的生命值在这个瞬间已经归零，那四散崩碎的淡蓝色碎片让苏觉瞬间愣住。

　　“！！！！！！”

　　短暂的失神后，苏觉沉淀的情绪终于爆发，这一次，他身上的血气空前浓烈，技能栏处，属于【血嗜者】/【笃圣者】的技能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两个黑红相间的小字——【渊狱】

　　身体的束缚完全消失了，就连状态都恢复如初，不，应该是增强了不知多少倍！来不及体会状态的变化，苏觉只是遵循着身体里沉睡的战斗本能扑杀了上去。

　　意识完全模糊了，现在的苏觉只想撕裂眼前的敌人，除此以外的事他才不关心！

　　“？！”

　　甚至做不出什么有效的抵抗，那个家伙，不，现在应该称之为Poh，他的血量很快就见了底。

　　没错，在进入全新的状态后苏觉诡异地可以看破对手身上的绝大部分信息，包括且不限于ID、等级、HP详细数值、VIT详细数值、技能及其冷却情况、装备信息以及道具栏信息，简直就像是开了“全知之眼”。

　　这家伙就是后来微笑棺木的首领Poh！Prince of Hell（恶魔之子）！这么特立独行的名字，苏觉绝不会记错！

　　但现在，不管他是谁，苏觉都只想将他狠狠撕碎！

　　“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逼入绝境的Poh疯狂地大笑着。

　　“看见了吧？你的心里也有破坏的冲动啊！即将看到我的‘死’，你的心里会不会也产生愉悦的感觉呢？有吧！一定有吧！哈哈哈哈，我们都是一样的，生命在手中凋零的感觉，只要体会过就绝对忘不了的！来吧！杀了我吧！不过，你迟早会成为我的！哈哈哈哈哈哈！”

　　“嚓！”

　　没有任何犹豫，苏觉不想再听这人渣说任何一句废话，只是，大仇得报的喜悦只闪过了一瞬，留给他的只有无能的悔恨以及无尽的空虚。

　　“还有机会……必须，马上进入下一次循环！”

　　随着神秘声音的沉寂，借用的精神力如潮水般退去，支撑身体的力量被瞬间被抽空，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苏觉自身的意识正在迅速衰弱，害怕自己就这么昏过去的他毫不犹豫地将剑刃伸向自己的脖子。

　　【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抱着这样的决心，苏觉挥动了手中的短剑。

　　终于，在一瞬剧痛之后，苏觉的世界重归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