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

　　“！！！”

　　【狼嚎？】

　　眼前是熟悉的草地，耳边传来悦耳的虫鸣，头顶的靛蓝色的天穹仍散发点点辉光，不远处传来的狼嚎声还回荡在耳边。

　　【难道说……】

　　一切都和当时一模一样，苏觉来不及多想赶紧向着狼嚎声处赶过去。

　　“住手！！！”

　　“嗷呜？”*3

　　三狼循着声源看去，天幕的辉光下，一头呼吸有些急促的棕色狂躁山猪在坡顶上居高临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它们。

　　苏觉这次没有理会三狼的闲心，他赶紧确认自己是不是赶上了救援的时机。

　　【还好，看来还是赶上了……】

　　三狼的包围圈中那个小小黑影头顶的绿色光标仍然存在，这说明那名叫菲鲁特的少女HP还有剩余。

　　“呼~~”，苏觉松了口气，“麻烦哥几个让一让。”

　　三狼很配合地给苏觉让出一条通路，只是从它们茫然的眼神可以看出，显然它们并不明白眼前这个怪异的同类想做什么。

　　苏觉没有多言，他只是像上一次一样固执地挡在少女身前，以防三狼有再次伤到少女的可能。如果一切和上一次一样的话，在没有继续对少女造成伤害大约五分钟之后三狼就会自行离去。

　　而另一边的菲鲁特在经历了最初被三狼逼入绝境的绝望、随后三狼被暂时停下的短暂希望，以及之后一头狂躁山猪加入战局的又一次绝望、那头狂躁山猪与三狼开始对峙的茫然这一连串情绪波折之后，渐渐平复的心情让她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她突然发现——

　　【难道说这只奇怪的狂躁山猪是在保护我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菲鲁特的HP值和VIT值在她原地静止的情况下慢慢地自然恢复着，随着生命值和活力值再一次回升到较为健康的水平，她受到的“瘫痪”Debuff惩罚和“全属性降低”惩罚也开始渐渐消失，她再次拥有了一定的行动力。

　　或许是行动力的恢复让她稍稍大胆了一些，趁着那三条【草原灰狼】和眼前这只【狂躁山猪】相互对视的机会，她才壮着胆子悄悄瞥向这头奇怪的【狂躁山猪】——

　　通体棕色的毛皮在辉光下散发了点点光泽，它的体型明显比普通的【狂躁山猪】大上一圈，按常理判断应该是Lv2的【狂躁山猪】精英种或者变异种。

　　但这些并不能解释她被拯救的原因，【狂躁山猪】虽然是不会主动攻击玩家的被动型野怪，但在设定上与玩家也绝不是友善的关系，正常的【狂躁山猪】绝不会主动救援一个玩家。

　　【难道是触发了特殊任务或者隐藏事件？】

　　可是，眼前的【狂躁山猪】头顶并没有显示任务可取得的“！”，同时系统也没有给她发送任何“触发隐藏事件”的系统提示，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呀！”

　　或许是这头【狂躁山猪】察觉到了她的窥视，一颗硕大的猪头突然转过来看向她，一对巨大的獠牙在夜色下闪着寒光，被这始料未及的举动吓到的菲鲁特不禁发出了短暂的讶异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菲鲁特紧张地埋住小脑袋，不敢直视眼前的巨兽。

　　“哼唧唧……”

　　让她庆幸的是，巨兽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无礼。那头【狂躁山猪】似乎在确认了她并没出现什么特别的状况后又重新扭回那巨大的头颅，继续与包围她的三条【草原灰狼】对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其实并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那三条包围她的【草原灰狼】似乎终于对她失去了兴趣，在其中一条领头狼一声低沉的狼嚎之后，三狼灰溜溜地离开了。

　　【终于……得救了吗？】

　　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菲鲁特忽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眼前的巨兽似乎细细打量了一番还瘫坐在地上的她，即使自己才刚刚被它救下，但被一头猛兽的视线肆无忌惮打量的感觉还是让她不寒而栗，似乎一瞬间又失去了大半力气。

　　“哼唧唧……”

　　眼前的巨兽伏下躯体，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向她示意着什么。

　　“这是……想让我坐上去吗？”

　　菲鲁特壮着胆子看向巨兽，想从它身上得到确然的信号。

　　“哼唧。”

　　眼前的巨兽憨憨地点了点头，并眨了眨它那双极简作画风格的豆豆眼。

　　“噗嗤——”

　　或许是心态放松了许多，菲鲁特只觉得眼前的棕色山猪不复之前的恐怖，反而有些莫名的憨态可掬，这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由于自身的身高问题，即使这头憨憨的山猪已经竭力配合她的行动，她还是废了好大力气才终于爬上了圆滚滚的猪背。虽然过程很辛苦，但当她终于乘上猪背的那一刻，菲鲁特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估计是感觉到她已经成功坐稳了的巨兽摇了摇耳朵，似乎是在提醒她“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请紧紧抓好我”，菲鲁特好奇地摸了摸那对小耳朵，过了把手瘾才念念不舍地扒住巨兽脖颈处的鬃毛。

　　接着，短暂急促的上升感后，菲鲁特的视野变得比之前更广阔了。

　　“哼唧唧~”

　　巨兽再一次打了个响鼻，菲鲁特觉得应该是最后再一次提醒自己“注意抓稳”吧？

　　为了回应巨兽，也可能是想趁机再过一把手瘾的菲鲁特拍了拍巨兽那看上去傻乎乎的大脑袋，抚摸着身下山猪的热乎乎身体，少女现在只想紧紧抱住这寒夜里仅有的温暖。

　　醉人的微风拂过撩人的发梢，悦耳的虫鸣奏出欢快的乐章，靛蓝的天幕下，广袤的草原上，小小的身体抱住巨兽宽厚的背。

　　脸蛋紧紧贴在巨兽的背上，刺刺的鬃毛并不让她讨厌，感觉着身下巨兽传来的阵阵温暖，少女暂时忘却了今天经历的绝望，就像久违地回到了儿时母亲的怀抱，空前的安心……

　　“好温暖啊……”

　　渐渐的，就在少女即将沉入梦乡的时候，身下的巨兽停下了。

　　抬头看去，果然眼前不远处已经出现了代表圈内地区的圆形光幕，这意味着她现在已经彻底安全了，只要她不再离开系统划定的“圈内”地区，她的生命就可以得到系统百分之一百的保障，没有任何野怪再能伤害她。

　　身下的巨兽伏下了身躯，示意她“已经到站，可以下车了”。

　　菲鲁特当然明白巨兽的意思，但明明真正安全的“圈内”就在眼前，现在的她却又有些不愿离开巨兽的背部了。

　　“哼唧唧。”

　　或许是巨兽以为她还没反应过来吧？巨兽再次打了个响鼻，应该是想再次提醒她“已经到站了”。

　　菲鲁特的幻想被这个响鼻彻底惊醒，她知道离开巨兽、回到圈内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也是巨兽希望她去做的事，从一开始她就只有这一个选择——

　　少女念念不舍地从猪背上滑下来，又或许是最后一次摸了摸巨兽的刺啦啦的鬃毛。

　　“那个，我的名字是菲鲁特（Felt），谢谢你……虽然你可能听不太懂，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那个时候，本来已经完全放弃的我，能够遇到你真是太好了，能够得救真是太好了，能够像这样和你说话真是太好了……”

　　眼眶开始湿润了，没有预料到虚拟世界也有泪水的少女慌张地抹起眼泪来，不想让自己脆弱的一面被眼前的巨兽看到。

　　“哼唧。”

　　巨兽扭过头去，就像在用自己的方式温和地安稳她。

　　“谢谢你……请，请一定要活下去！因为我也会也努力活下去的！”

　　“哼唧唧。”

　　在少女眼中，巨兽的背影点了点头，接着便摇着它的小尾巴向着远处走去，直到渐渐消失在少女的视野尽头。

　　……

　　另一边，刚刚结束二周目第一阶段的苏觉虽然已经隐隐察觉到即使这一次他竭力重现上一次自己的所有行为，但实际上这一次与上一次仍然出现了不少细节上的偏差，这让他有些担心之后的“剧情”是否也会与上次一样。

　　上一次他在回到自己睡觉的反斜后立刻就遭到了那个短剑使玩家的攻击，知道这个情报的他自然不会回去送头。他特意避开了原来休息的地方，远远地找了另一个反斜准备好好休息一晚，为明天可能的与其他玩家的遭遇战养精蓄锐。

　　然而……

　　熟悉的杀意再次从背后袭来，对那个短剑使习惯的起手动作已经了解一二的苏觉果然选择了一个方向一个横越，侥幸完美躲开了这次偷袭。

　　接着，不敢有一丝犹豫，苏觉全力驱动着这具【狂躁山猪】的躯体，向着他也不知道前方是哪的方向没命地奔逃。

　　【快点！再快点！！！】

　　或许是这次驮菲鲁特回圈内的路上苏觉借机更细致地研究了【狂躁山猪】四足运动的运动模式，也或许是这次苏觉没有任何犹豫和杂念，只是一心想着“跑得更快”的缘故。实际上，苏觉已经在他自己都没太意识到的情况下以几乎100%的效率驱动着【狂躁山猪】的躯体，精英级Lv2野怪在属性上有着不输于Lv3力敏均衡玩家的敏捷值，现在的他可以摆脱几乎90%的玩家，但很可惜的是其中并不包括布雷德。

　　“为什么这么果断就逃跑了？”

　　在苏觉绝望的目光中，布雷德没过一会儿就追平了他，接着又是像上一次一样不紧不慢、颇有余力地跟在他侧面。

　　“********”

　　“愤怒、恐惧、疑惑、懊悔……你眼神里的信息可真丰富啊，介意跟我详细说一下么？”

　　“********”

　　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冷淡脸！还有那自说自话的讨厌性格！苏觉只恨不能打得他叫爸爸！

　　“有意思，看得出来，你早就认识我了，不是么？那种恨意，那种眼神，看来我给你带来过不小的心理阴影啊......”

　　布雷德那自说自话的态度听得苏觉直牙痒痒。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逃跑呢？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你是绝对不可能跑得过我的吗？还是说你只有靠继续奔跑来给自己带来那么一丝丝安全感了对么？”

　　【混蛋！】

　　再也受不了布雷德挑拨的苏觉终于还是出手了，可惜他的猪突猛进三板斧对上布雷德这种战斗经验丰富的家伙并没有什么软用，这一次他仍然没给布雷德造成哪怕一丝有效伤害就已经重伤濒死。

　　HP：43/373

　　“好了，我想我们终于能好好聊一聊了，对吧？”

　　布雷德暂时放下了手中的短剑，眼前这头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狂躁山猪】远远不足以威胁到他的安全。

　　“……”

　　无法反抗的苏觉只得默认。

　　“看来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谈谈了，那么首先，我需要将你契约为我的使魔。”

　　“！！！！！！”

　　不提这档子事还好，一提“使魔”苏觉就想把这个短剑使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直到现在苏觉都不明白为什么上一次的布雷德那么坚定要杀了他的信念，虽然布雷德好像以为自己听明白了，但实际上他压根就不明白！而在苏觉看来，这一切糟心事的起源就是因为他单方面“拒绝”了成为布雷德的使魔！

　　“冷静，剑可不长眼。”

　　还没等他暴起发难，布雷德的短剑已经横在了苏觉的脖颈上，这让他一下就泄了气。

　　“……”

　　“拒绝也无妨。那么，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恨意？我很确信刚刚是我们的第一次交手，因为没有任何一只野怪能从我手中逃脱。”

　　这当然是因为我的上一次死亡就是你造成的啊！当然，苏觉不可能将这种事告诉布雷德，更别提只要他心里稍稍升起一丝将“死亡回归”透露给其他人的想法，心底里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不想说么？那好吧，下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人类，还是AI？前者，举起左手，后者，就举起右手。”

　　【又是这个见鬼的问题……】

　　不敢怠慢的苏觉赶紧举起了左前蹄，直到他举起左前蹄他才意识到，早在提问之中眼前这家伙就给了他心理暗示。

　　【用词是手而不是蹄么...我下意识地忽视了这个用词...好可怕的心机……】

　　“……呵。”

　　布雷德淡漠的表情变化了一瞬间，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但还是被死死盯着他的苏觉毫无疑问地发现了。

　　“所以你才主动救下那个孩子吧？这倒也不奇怪。”

　　【所以他当时就在附近？！】

　　苏觉这才意识到，好像上一次的布雷德也曾透露过类似的信息，可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现在想来真是太失策了！

　　“不管怎么说，是你救了那个孩子，或许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你至少让她度过了最难熬的第一晚，单从这一点我得向你表示敬意...不要用这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就事论事。”

　　“……”

　　【这家伙从某种程度上倒是有些固执到奇怪的原则……】

　　“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你说是你是人类，对吧？其实这个答案早在我预料之内。人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你确实没骗我，我猜，你此刻并不清楚自己在现实世界还有没有真正的躯体吧？或许你也和我们类似，通过NERvGear完全潜行，只不过你的角色是一只野怪……不，看你的眼神我就确信了，事实应该是第一种。”

　　“！！！”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这么想的吧？简单来说，我可以通过眼神窥测出一些当事人的想法。”

　　“……”

　　苏觉很怀疑这所谓的惊人“天赋”是不是这家伙“中二病”和“过度脑补”的产物，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看透人心的水平还真不是盖的。

　　“说句可能会让你不太高兴话吧——现实中的你或许早就死了。并不十分意外么......这也难怪，看来你的秘密远不止我看到的这些……好吧，话又说回来，既然现实中的你很可能不再存在，现在的你只能寄宿在这头【狂躁山猪】的体内，作为最弱小的野怪，存亡只在旦夕之间，或许明天你就会死在某个过路的玩家手上。”

　　【不！我今晚估计又会死在你的手上！】

　　“好吧，这种程度的事你早就考虑过了对吧？那么，我们聊一聊别的吧，虽然现在的你是野怪，但你应该知道在这SAO中，无论是野怪还是圈内的NPC，实际上都是由Cardinal系统手下的AI控制的，大多数圈内NPC都有一定的自我意识，当然，很多野怪的智能也很高。

　　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是单纯地以为这是因为SAO的AI设计得很高明罢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被拷贝了人类记忆和思维模式的AI还是所谓的直接转化成数据信息的真实灵魂呢？现在的你真的是曾今真正的你么？SAO的AI可能是由现实世界的人类意识转化的……如果这个真相被玩家们发现，茅场说不定会为了掩盖真相而将一万名玩家全部灭口，到时候即使攻略成功或许也没有意义了……”

　　【不是……原来误会是这么产生的？？？任这家伙再聪明也猜不到我是个穿越者“异类”，他理所当然地将我判断为这个世界的土著人类，所以这才有了后面这一连串离谱的判断？】

　　“这个秘密必须在我们俩手中终结，很遗憾，我一般只相信自己，所以，我不会再给你接触其他玩家的机会……”

　　“不是！！！你先听我解释！”（哼唧唧唧！！！）

　　苏觉想要将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写下来给布雷德看，只可惜布雷德并没有给他任何写字的时间。

　　【靠！】

　　一道剑光闪过，苏觉的世界再次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