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无星，广阔的天穹被一片靛蓝色“云雾”笼罩着。“云雾”的间隙中有一些发光苔藓似的辉光，给这个无言的黑夜带来了一些光亮。

　　当然，苏觉也知道在艾恩葛朗特第一层能看到的“天空”其实就是第二层的底面，真正的天空只能在楼层与楼层的间隙中看到。

　　因此在艾恩葛朗特之中能看到太阳的时间只有清晨和黄昏，这时阳光才能从第一层与第二层的夹缝中穿过来。而在其他时间，楼层顶端的云雾状物体则会幻化出各种天气并提供一天绝大部分时间的正常照明。

　　在游戏设计上，艾恩葛朗特部分楼层的季节总体上会与现实世界中的日本同步变化，这种设计初衷是为了增强玩家体验的真实感。尽管这个世界只是虚假的存在，但很多细节经常会让人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这也是它在封测时期广受好评的原因之一。

　　今天是2022年11月6日，农历十月十三，时值深秋，夜风正凉。

　　苏觉窝在一个反斜坡后面，虽然反斜挡住了大部分夜风，但肚子饿得咕咕叫的他还是有种饥寒交迫的悲凉感。然而，这里看上去啥能吃的都没有，只有满地绿油油的草管够……

　　于是，为了应付难以遏制的饥饿感，苏觉不得不硬着头皮吃起了草……

　　好吧，幸好吃草还真管用，老实说他还蛮担心草这玩意儿有没有系统认定的“食物”属性呢，不然他恐怕会成为史上第一只把自己饿死的MMO野怪......

　　老实说他对自己现在这种的状态还能拥有饥饿感相当无语，不过以玩家的游戏角色也存在不以现实躯体感受为根据的饥饿感作为参考的话，系统模拟能做到这一步倒还勉强可以接受。

　　真正让苏觉疑惑的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疲劳感。就他所知，在SAO中，系统似乎做不到让人感到疲劳的模拟效果：在这里喝酒永远不会喝醉，系统也没有帮助玩家强制睡眠的功能，当然苏觉并不清楚这样是因为技术条件达不到的缘故还是法律禁止虚拟现实设备有类似功能的缘故，情报不足的他只能基于自己的知识量作出自以为的合理假设。

　　玩家之所以会感到疲劳是因为他们还有现实的躯体，因此生理上的睡眠还是必须的。

　　可他这股莫名其妙的疲劳感是什么状况？苏觉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说系统还真能控制AI的疲倦感，毕竟作为系统精灵的结衣也有定时休眠的需求。而且在Alicization篇中，在UW中生活的摇光体也有疲倦感和饥饿感，这说明让AI有疲倦感和饥饿感这种事也不是不能办到。

　　【歇了歇了，明天还得早起呢……晚起的猪儿被人吃啊……】

　　苏觉终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当务之急是在玩家的手中活下去。

　　在夜晚练级的玩家很少，更别说是第一天夜晚。而在死亡游戏刚刚开始的今晚，绝大多数玩家都会待在起始之镇中等待着在他们看来很可能明早就会到来的救援。

　　只有以封测玩家为主的很少一部分人果断踏出了安全区，而其中大多数封测玩家为了抢先占领优势资源都在赶往下一个城镇的路上，因此今晚起始之镇周边的野外反而格外的冷清，苏觉也就不太担心在睡梦中被走运的玩家抹脖子了。

　　“喂兄弟，介意让一下么，别挤我了。”苏觉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稍稍隐蔽一些的地方，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他就发现：一头傻乎乎的狂躁山猪优哉游哉地逛到了这里，看来这是眼前这头哼唧唧的紫蓝色山猪的巡视领地。

　　“哼唧～”紫蓝色的山猪对苏觉的攀谈（实际上也是一串哼唧声）没有特别的反应，它只是永远重复着简单AI中给它设定的“领地巡逻——象征性休息（包括但不仅限于吃草、饮水、间歇性抖抖尾巴打个滚什么的）——领地巡逻”这样的指令，就连这个响鼻都是设定好的回应动作也说不定。

　　没有智慧，苏觉这才注意到这头狂暴山猪浑浊的瞳孔中没有一丝波澜，这样的它甚至算不上一个能互动的简单AI，仅仅是一个设定复杂一些的程式罢了。

　　“哎...既然你根本不懂我在说什么，那想必也不会在乎我在这儿借宿一晚喏？”

　　苏觉发现半天睡不着的他现在很想找个“人”聊聊天，即使是一头没有灵魂的程序山猪也好。

　　说起来也有意思，苏觉忽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其他人在睡前聊过天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习惯于睡前刷刷手机让自己快速进入疲劳状态的他竟然一时不确定睡前应该干些什么了。

　　“……”

　　“不说话......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你就帮我守个夜吧。”

　　那头紫蓝色的山猪仍然没有任何回应，百无聊赖的苏觉很快对这头山猪失去了兴趣。他找了个稍远处的地方伏下身来闭上眼睛，放纵脑海里的一丝困意，希望能早点进入睡眠状态。

　　......

　　睡不着！翻来覆去折腾了老半天，即使脑海里困意滔天，但苏觉就是睡不着！他一会儿觉得夜风太凉影响了他的入睡，一会儿又觉得野外的虫鸣太吵，吵得他心烦意乱。

　　苏觉知道，他应该是失眠了……

　　不过想想也是，几个小时前他的人生轨迹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坑爹穿越彻底改写，谁都没法保证他能不能活过明天。历经如此变故，要是能安然入睡那才真是心大……

　　【好烦啊……我以后不会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吧……】

　　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作为野怪，其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不分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给玩家刷的么？而且作为等级最低的小怪，短时间内来刷的人绝不会少......

　　【要是我能成为玩家就好了……再不济混个NPC也好啊……只有圈内才有真正的安全，圈外的世界永远不缺少杀机。】

　　苏觉对这个坑爹的野怪身份很是苦恼，然而他又无可奈何……

　　【嘛，想是这么想的啦……不过还真没听说野怪可以转职成NPC的，就更别提玩家了......】

　　苏觉左右睡不着，索性就放开思路胡思乱想起来。你别说他最终还真想到一个作为野怪也可以进入圈内的办法，那就是——成为使魔。

　　他记得，在SAO的设定中本来是不存在严格的职业划分的，所谓“前卫”、“输出位”；“剑盾使”、“长枪使”；“战斗玩家”、“后勤玩家”这些划分都是根据常用熟练技能、身体属性与常用装备的倾向来笼统划分的，SAO里人们常说的“转职”一般也就是指中途改变角色的加点倾向、主练技能、装备风格，以此达到“转职”的效果。

　　而在SAO这诸多的“职业”中，有一个职业人数最为稀少，那就是“驯兽师”。

　　一般而言，圈外的野怪即使不主动攻击玩家也绝不会向玩家主动示好。但凡事皆有例外，总有一些小型野怪或因为玩家性格容易亲近、或因为玩家持有特殊物品或因为玩家足够强大等各类理由而会主动向玩家示好、表示臣服，而收复了这些野怪并与它们并肩战斗的玩家则被人们称之为“驯兽师”。

　　在原作中，西莉卡便是一名“驯兽师”。她在偶然下得到了羽翼龙“毕娜”的认可，成为了艾恩葛朗特中唯一的“驭龙使”，是各个中层团队争抢的红人（虽然是吉祥物层面的）。

　　老实说，西莉卡的实际战斗力并没有因为使魔的存在而发生质变，毕娜的危险预警功能不如【索敌】好用，恢复玩家10%最大HP的恢复能力虽然在前期瞬间恢复手段稀缺的情况下还算比较稀有，但到后期攻略组玩家治疗水晶都人手一打的情况下无疑就成了鸡肋。

　　不过苏觉也觉得成为使魔实在是最后手段，先不提找一个实力比较靠谱、智商在线不会作死、性格还算凑合的玩家合作有多难，更不提使魔必须待在玩家身边的苛刻条件，苏觉现在只担心两个问题：

　　1.在当下真的有人知道野怪可以驯化为使魔这个情报吗？

　　2.话说狂躁山猪属于可契约的使魔类怪物吗？原著中好像提过只有部分小型野怪才能成为使魔，而狂躁山猪这大腹便便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小型野怪。

　　【要是有个办法能看到我的属性栏就好了，或许能看出狂躁山猪属不属于能契约的野怪……】

　　苏觉无聊地打量着自己光泽的猪蹄，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他赶紧模仿玩家召唤【主画面窗口】的手势，举起右蹄开始上下滑动起来。

　　“……”

　　什么事都没发生……

　　【啊！等等，我记得好像还需要弯曲手指做个手势来着，似乎是伸出食指和中指作出“指点”的手势？】

　　苏觉兴冲冲地准备再试一下，当他低头看到自己只有两只前趾、两只后趾四个趾头的猪蹄时他又沉默了……

　　没有办法对应玩家的手势，他索性用排除法一个一个可能地试起来，然而穷尽了任何他能做到的手势都无法唤出任何系统窗口。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傻比……”

　　苏觉赶紧给自己赏了个右耳光让自己赶紧打消这个不现实的念头，气不过，又给自己补上一记左耳光。

　　就在这时——

　　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电子音，接着，一个紫色方形窗口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感觉自己现在更傻比了”

　　吐槽归吐槽，苏觉抓紧时间浏览起系统界面，生怕它会在下一个瞬间直接消失、再也不出现——

　　选单窗口的首页基本上分成三个区域——最上面是用英文显示的名字跟细长的HP条、EXP条：Mutant manic boar（变异的狂躁山猪），Lv2，HP：373/373，EXP：250/300，VIT（活力值）：60%。

　　这一部分在他的视角左上方角落也有显示，算是一个简易的状态栏。

　　下方的右半边是一个野猪模样的模型，上面还有一些亟待填充的空格，看上去应该是装备栏，当然现在他自然是没有任何装备的。

　　下方的左半边则配置着指令按钮列表，现在只有【技能】、【道具】、【设定】三项。

　　首先点开【技能】：目前他解锁了两个技能格，同时也拥有两个技能

　　第一个是【中型野兽技能·通用型】，熟练度目前是0，0熟练度的情况下解锁了三个下位技能：【冲撞】、【撕咬】、【爪击】；

　　第二个是【收集者】，熟练度也是0，但和第一个技能不同，这个技能属于被动触发技能，根据技能介绍所言，【收集者】是在击杀对手后会自行触发的技能，目前阶段拥有这样的效果：除战斗收益外额外获得一件对手装备状态中的装备，或者获得一个对手持有的道具。

　　第一个技能平平无奇，估计是大部分中型野兽类怪物的通用型技能；第二个倒是有点意外，不过也可以理解为一个爆率保底技能，但对即时战斗力的提升几乎没有。

　　为了能稍稍增加一些明天从玩家手里活下来的机会，苏觉赶紧开始研究唤出【主画面窗口】的方法和【中型野兽技能·通用型】的使用方式。没一会儿他就发现，他唤出【主画面窗口】需要用左手激发，标准手势是：着力左蹄左前趾的同时向下挥动。

　　【嗯……至少耳光没白挨……】

　　至于【冲撞】、【撕咬】、【爪击】的激发方式，相比玩家需要摆出特定起手式的剑技，这三个技能对野怪起手式的要求要宽松得多，至少在苏觉之后数十次的测试中还没有在他默念技能名后释放失败的例子。

　　同时一旦使用了任意一个技能，除了【活力值】会消耗一小部分以外，所有【中型野兽技能·通用型】的下位技能都将进入6秒的冷却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苏觉总算勉强掌握了山猪形态的战斗方式，即使再碰到玩家也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这时的他才稍稍放松了心情，觉察到了困意的存在。

　　苏觉拱了拱周边的泥土，挑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趴了下去，他暂时缓了口气，无边的困意瞬间袭来，这一次他不再强撑着精神，他放纵着睡意的潮水将他裹挟，暂时沉入了梦乡。

　　……

　　“呼哧呼哧！”

　　靛蓝色的天幕下，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草原上拼命地奔跑着，紧随其后的是三双猩红的眼眸。明明是在虚拟世界中，少女却觉得肺部火辣辣得疼，咽喉深处隐隐有股血液的甜腥味。

　　不得不说由天才科学家茅场晶彦设计的NERvGear对人体五感的模拟几近完美，这种完美明明应该是这种设备的优点，但这份完美却在此刻也给这名急于逃命的少女带来了不必要的负担。

　　“可恶，为什么两级的草原灰狼会出现在一级狂躁山猪的区域内啊！”

　　虽然有过一些MMO游戏经历但并未参加SAO封测的她自然不会知道，SAO的夜晚时间中圈外野怪的活动范围会比白天大上一圈，同时攻击性也会比白天更强。

　　两级的草原灰狼看上去与一级的狂躁山猪只差一级，似乎两者的狩猎强度应该相差不大。但只要稍一交手，绝大部分玩家都会意识到草原灰狼比狂躁山猪要难对付得多：

　　首先，与总是个体行动的狂躁山猪不同，草原灰狼一般是团队行动的，成群结队的它们少则三两只，多则五六只。一旦被其中任何一员锁定仇恨都会受到狼群的攻击。

　　因此即使只有两级，但即使是一般的四级玩家都不会贸然招惹狼群，而是会优先击杀落单的孤狼。

　　因而草原灰狼在封测时被玩家们戏称为“新手终结者”，有多少不自量力的二级和三级玩家惨死在狼群的围攻下（顺带一提，攻击模式单一、行动笨拙的狂躁山猪被封测玩家们赠予了“新手教官”的爱称）。

　　其次，与不会主动攻击玩家的中立型野怪狂躁山猪不同，草原灰狼是主动攻击型的野怪。即使你完全不想招惹它们，但只要你被它们在仇恨范围内察觉到了踪迹，那么即使是高等级的玩家它们也会疯狂地围攻上去。

　　少女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情况：本来想趁着夜晚1.3倍的收益加成多刷几只狂躁山猪速升二级的她倒霉地碰到了乱入狂暴山猪领地的狼群，即使她第一时间就选择了脱战，但还是被一头草原灰狼锁定了仇恨，然后一声“嗷呜~”，草丛三狼就凑齐了。

　　“不妙啊……甩不掉！”

　　而且距离似乎还在缩短！

　　少女不禁产生了一丝绝望之感，二级草原灰狼的敏捷属性比她高上小许，如无意外，她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短时间的剧烈运动会快速消耗【VIT（活力值）】，【活力值】过低不仅会带来肉体和精神上的负担甚至还会产生“全属性降低”这种虚弱Debuff。

　　不过【活力值】也会随时间推移自行恢复，如果只是常速行进和一般烈度的战斗可以撑很久，但一旦进入高强度战斗阶段，【活力值】的自然恢复就赶不上消耗了，加速主动恢复【活力值】的常规办法是饮食和休息或者使用体力药水，除此以外一些技能也能加速体力值的恢复，譬如说【强壮】。

　　短时间内高速奔跑会加速消耗玩家的【活力值】，更别提少女一心想要打怪升级，不间隔地使用了多次剑技，因而她的【活力值】早就降到了比较低的水平。

　　看了看即将跌落15%的【活力值】，少女明白她应该是逃不回圈内了。

　　由于【活力值】耗尽且尚未习得即使在低活力值下也会免受Debuff影响的【强壮】被动技能，系统强制削减了她的敏捷属性，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她的速度突然降了下来。突如其来的速度限制让她打了个趔趄，但在惯性作用下菲鲁特的上半身仍然处于前倾的状态，结果便是......摔倒。

　　三条草原灰狼迅速围了上来，它们警惕地低呵着。或许是在警惕着少女的最后一搏，因此它们没有立即进攻而是选择了围而不剿的策略来消耗少女剩余不多的意志和精力。

　　此时的少女已然心如死灰。即使再天真她也很清楚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一级的短剑使被三头两级的怪物包围会有什么下场。

　　“嗷呜～”

　　也不知是不是即将捕猎成功让它有点小激动，三条狼中的某条狼忽然发出了狼嚎，吓得它另外两个同伴一哆嗦，差点就咬了舌头。

　　它俩齐齐瞪了一眼这个二货，直到二货狼发出“呃呜……”的求饶声后它们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管它。

　　【我去！怎么有狼？到底什么状况？！】

　　被莫名其妙的狼嚎突然惊醒，刚睡着没多久的苏觉不得不强打精神让自己赶紧活动起来。如果是玩家和野怪正在附近战斗，那他最好趁玩家没注意到他之前赶紧换个地方。但不知怎的，明明理智上苏觉很清楚赶紧转移的重要性，心底里却隐隐传来这样的感觉——不去看看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还是先看看吧...确认情况也不是什么坏事...】

　　从反斜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在夜晚天穹的辉光下隐约可见三条【草原灰狼】正围困一个倒在草地上小小的黑影，苏觉从黑影头顶的绿色光标判断那应该是个玩家。

　　“等等！”

　　几乎条件反射一般，身体早在思维之前就作出了决定。

　　三狼刚要扑上去的动作又被强行打断，这仨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嗷呜？”

　　三条狼半是疑惑半是不爽地循着声源看去，天穹的辉光下，一头棕色狂躁山猪在坡顶上居高临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它们。

　　并不能理解苏觉行为的它们发出了疑惑的询问声。

　　【嗯？这群野怪有一定的自我判断能力，是互动性AI么？】

　　苏觉有些意外，他本没有指望这样就能拦下它们，只是在一个生命逝去之前他不愿意就这样袖手旁观而作出的下意识举动罢了。

　　心里刚刚升起希望的少女再次陷入绝望，原本以为是碰到了野外练级的强力玩家，没想到是一头看上去就像精英怪的狂躁山猪。

　　苏觉向着三狼的方向慢慢走去，由于系统限定所有野怪为同一阵营，三狼对这头有些奇怪的狂躁山猪没有敌意，作为“同志”的它们很配合地给苏觉让出一条道来，即使这样会打断它们的“狩猎”工作。

　　【......还真是玩家啊。】

　　苏觉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瘫倒在地上的不知所措的栗色单马尾少女，看上去最多十四五岁，身高刚过一米五的样子。

　　少女的绿色光标下蓝色的HP条几乎清空，如果他刚刚犹豫哪怕半秒，眼前的少女多半都很难活下来吧。

　　【怎么办？】

　　三狼明显就是追着这个少女来的，现在是被他暂时引开了注意力才没有立刻对她动手，但或许过不了一会儿，三狼就会再次对少女发起攻击。

　　另一边，三狼见这头奇怪的狂躁山猪只是凝视着它们对猎物，一点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它们索性不再理会这头怪异的狂躁山猪，再次向少女包围而去。

　　【......还真是执着啊！不行，得拦下它们！】

　　苏觉趁那三狼还在步步紧逼，它后蹄一蹬便挤入三狼的包围圈，用狂躁山猪那还算宽大的身躯再次挡住了它们。

　　“嗷呜？”

　　三狼被苏觉的突然举动吓得猛然一滞，但由于系统的设定，智能有限的它们在受到苏觉的攻击前都不会主动对苏觉产生敌意。苏觉的阻拦举动只是让它们有些困扰，说实话它们那不太灵光的小脑瓜真想不明白这头傻猪到底在想些什么。

　　“......三位大哥，你们是属二哈的？”

　　空气中弥漫的傻气实在太重，苏觉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嗷呜……”

　　苏觉的语言完全超过了它们有限的智能所能理解的范围，它们再次发出了疑惑的呜鸣。

　　“......当我没说。”

　　苏觉忽然觉得这三条之前还杀气腾腾的狼现在简直是傻得冒泡。

　　【这三狼对同阵营的我容忍度很高，似乎只要理论上可能对我造成伤害的举动它们都不会做，只要我不主动对它们造成伤害，即使我阻挡了它们捕猎的道路它们应该也不会因此对我产生敌意。】

　　想要将这个残血的玩家少女从三狼手中救下来，他就绝对不能触发与三狼之间的战斗，不提他能不能打败三只二级怪物，即使能打赢他也不可能同时拖住三只怪物，到时候这个玩家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同时，根据一般MMO游戏的设定逻辑，三狼目前正处于“追猎”的特殊状态，而“追猎”这种特殊状态一定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它们长时间不对敌对目标造成伤害也不受到敌对目标的伤害，“追猎”状态估计就会终止，从玩家角度来看就是野怪的“仇恨丢失”。

　　而一旦退出了“追猎”状态，它们应该就会优先回到自己的领地，所以自己只要在这里拖住它们应该就没问题了。

　　由于【活力值】过低而陷入“瘫痪”Debuff状态而不能动弹的少女完全被眼前的状态搞懵了，眼前的三狼一猪就这样静静对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在玩“木头人”游戏呢……

　　过了大概五分钟，三狼眼中的红光逐渐消失。“追猎”状态结束的它们就像被老板强制熬夜加班、终于赶在天亮前下班的社畜，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对即将到手的猎物一点也不留恋。

　　【结束了……】

　　看着三狼逐渐远去的背影，苏觉悬着的心终于缓缓放了下来。

　　之前他的推测再合理也终究只是基于游戏合理性所做的推测，在未得到验证前都不能放松警惕。

　　还好，茅场这个老逼登虽然基本上不干人事，但好歹是个靠谱的程序员……

　　三狼虽然离开了，但在没有恢复药剂的情况下想要依靠自然回血回满状态是相当不现实的，因此少女现在的状态仍然不算好，要是放任她一个人回安全区的话搞不好要出事。

　　【没办法，只能送她回去了，这样碰到野怪的话也能帮她争取一些时间。】

　　看少女一副被吓软了腿的样子，估计她的“全属性降低”状态还没完全解除的苏觉只能选择驮着她回去。

　　【诶？这只狂躁山猪好奇怪……】

　　少女有点看不懂了，这头狂躁山猪之前好像是拦住了想要击杀她的三狼。而现在，它伏下躯体，似乎是在让自己坐上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野怪会主动帮助玩家？】

　　少女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这头棕色的狂躁山猪，看起来除了毛发颜色不同、体型略大以外和一般的狂躁山猪好像没什么不同。

　　紧接着少女注意到了这头狂暴山猪那别样的瞳孔，它甚至还眨了眨那看上去傻乎乎的豆豆眼示意她快点做决定。

　　然后……少女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坐了上去，上去之后她才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她竟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一头由AI控制的虚拟生物。

　　然而这头狂躁山猪接下来的做法恐怕会让她永生难忘：它缓缓地直起身子，摇了摇耳朵仿佛在示意自己要抓紧它，等到身上的她似乎调整好坐姿后，它才载着自己向起始之镇的方向慢慢行进。

　　耳边拂过夜晚有些刺骨的凉风，辉光下的草原空旷而幽静。小径边的草丛里不时传来几声欢快的虫鸣，间或有几头狂躁山猪优哉游哉地与他们擦身而过然后打个慵懒的响鼻。

　　原本紧张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原来这个冰冷的虚拟世界里也不乏温情和写意。

　　猪背的颠簸让少女下意识攥紧了山猪颈部的鬃毛，但勉强稳住身形后的下一秒她就改用双手尽力扒住山猪颈部的毛发。

　　感受着身下这头狂躁山猪的温度，她的寒意与怯意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暖意和安心。

　　终于，驮着少女的山猪抵达了草原的边缘。前方显示着圈内地区的光幕，苏觉若是身为野怪的他贸然闯入多半会触发与守卫NPC的战斗，自知几斤几两的他可不会傻愣愣地去送人头。

　　苏觉再度伏下身子哼唧了两声，示意少女可以离开了。

　　“那个......”

　　从猪背上笨拙地爬下来的少女看向眼前一脸憨样的山猪，她的心里百味杂陈。

　　“哼唧～”

　　眼前的巨兽打了个响鼻，凝视了她少许，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在少女并不清楚的情况下，苏觉已经完成了申请使魔契约的尝试，但系统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这样看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狂躁山猪并不属于可契约使魔的小型野怪。

　　“有缘再会吧小姑娘，以后就别作死了。”

　　尽管在旁人听来只是一段“哼唧”的杂音，但苏觉也算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为少女告别了。

　　“那个，我的名字是菲鲁特（Felt）……谢谢你……”少女的声音让正欲离开的苏觉猛然一滞，“虽，虽然不知道你听不听的懂，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

　　少女感谢的声音回荡在苏觉的脑海，久久不散。

　　苏觉第一次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女：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光景，栗色的秀发被一只黑色蝴蝶结发带束成单马尾。娇小的脸庞有些羞红，香槟色的双眸低垂着，似乎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嘴角边露出一颗米粒大小的小虎牙，为她可爱的小脸上平添了几分狡黠。

　　【真是意外的坦率，竟然向野怪道谢……好吧，怪不得傻乎乎地独自夜间狩猎，看来还真是个傻瓜啊……】

　　【如果能够做到的话，或许成为她的使魔也不错？至少不用担心哪天被驭主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苏觉这么想着。想必吸取了这次教训的菲鲁特应该会谨慎一些吧？

　　面对少女直率的感谢，苏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接收到了这份谢意。

　　棕色野猪的宽厚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下的草原中，直到那个身影完全消失少女才从刚刚的震惊中惊醒。

　　那只奇怪的狂暴山猪似乎听懂了她的话！

　　荒谬、不真实，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幻觉。虽然理智试图这么劝服她，但她手中攥着的几根余温尚存的猪鬃已然证明了一切。

　　【一切，都是真的……】

　　艾恩葛朗特的第一个寒夜似乎也不那么刺骨了。

　　【我还...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