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之远又带酒来了。
“来啦。”江渊跟杜之远打招呼,眼睛却看着他手里的酒。
杜之远抬手见礼。
二人明明才认识不久,却熟悉得好似几十年的老友。
“我记得你说过不会摆宴席的,怎么突然想通了?”
“哈哈,想就做了。”
江渊竖起拇指:“棒!请坐。”
江渊有些可惜的说道:“可惜今日没去钓鱼,不然能烤鱼佐酒。”
杜之远打开食盒,取出菜肴:“我带了下酒菜。”
说话间,杜之远看到石桌上画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棋盘,只是这棋盘与他所见过的棋盘大相径庭。
“这是棋盘?”
“对!不过不是围棋,而是象棋。”
“何为象棋?”
江渊忽然心里一动,“我教你!”
平日里江渊会在课后跟学生们下,但到底是一群稚童,毫无乐趣!
象棋就是要与高手对弈,才有意思!
江渊从屋里拿出棋子,摆在了相应的位置上。
杜之远眼眸一缩,紧紧的盯着棋盘上的棋子。
心底死死压制着这幅棋盘所带来的震撼。
将、士、象、车、马、炮、卒!
双方各十六枚棋子。
这哪里是棋盘?
这是战场!!
杜之远望着江渊,眼底皆是不可思议。
“马走日、象走田,兵卒过河横竖走,车行直路、炮翻山,将帅不出九步宫,双士不离将帅边…”
规则很简单,杜之远很快便明白了。
江渊倒了一杯酒,“炮二平五。”
杜之远犹豫片刻,也抬子落棋。
这是杜之远的新手局,江渊很快便将杜之远将死。
这一局棋下来,杜之远一言不发,他不是武将,但也能在这平平无奇的一局棋里看到了战意!
还有那暗藏在行军布阵的十六枚棋子之下的兵法!!
杜之远复杂的看向了江渊,他这位挚友啊,年纪轻轻,束发而不及弱冠,竟有如此天纵文渊,还通晓兵法!
他到底能带给自己多少震撼才算罢休?
“再来。”
这一次,杜之远步步为营,纵览全局,不思量到最后一步,绝不轻易落子,也绝不轻易出击。
江渊有些惊讶杜之远的上手之快,他并不知道杜之远的身份,更不知道杜之远乃是当朝太师。
杜之远眼界与格局都不是世人所能企及的!
偏偏象棋,最需要的就是大局观!
从第一步棋开始,便要想好给对手部下怎样的陷阱和谋划。
尽管如此,杜之远还是输了。
随着二人的对弈,江渊将壶中酒饮了一半。
而杜之远就端坐在他对面,身形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二人厮杀惨烈,棋局上的十六枚棋子已经十去七八,江渊的阵营被杜之远捣烂,麾下已经无人可用!
就在杜之远认为棋局已经结束的时候。
一个毫不起眼的卒,来到了他的帅棋前。
“将!困毙。”
“我输了。”
杜之远神色复杂,他越发觉得江渊与自己何其相像。
这绝不是自负,江渊身怀诸多才能,文学,数学,兵法!
而杜之远,也正是这样的人!
“好棋!”
“过奖。”江渊谦虚的回了一句。
杜之远不是在说他的棋下得好,而是赞叹这副象棋,创造得如此完美!
“我认识一位友人,可以带他来与你下这盘棋吗?”
“可以,但不要带着一大帮家仆来就行。”
杜之远一皱眉,迅速明白了昨日季飞星过来送请柬的时候,带了不少家仆。
“其实今日我来,是想送一份请柬,近几日在城中画镜山庄,有一场京师才俊的文会,若你能出席的话…”
杜之远还没说完,就迅速捕捉到江渊脸上的抗拒。
于是话锋一转,道:“有皇家特供。”
江渊眼前一亮:“那可以去!”
这时,囡囡捧着一碗药走到了二人身旁,眉头揪在了一起,有些嗔怪的说道:
“先生,你身上伤病还没好,怎么又喝酒!”
江渊悻悻地放下了酒杯,捧起汤药一饮而尽。
杜之远闻言一惊:“挚友身体抱恙?”
“顽疾难愈,小问题。”
杜之远有些愧疚:“挚友身体抱恙,我还带酒来,真是不该啊!”
江渊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杜之远一怔,好深沉的诗句啊。
囡囡赶忙道:“先生您醉了,快回屋里歇着吧。”
“好好好,歇了歇了,囡囡替我送送。”
囡囡将江渊扶进屋内,再出来行礼:“老先生,我送您出村吧。”
杜之远点点头,转身轻念:“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杜之远一惊,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向了这少女。
“你刚才念的什么?”
囡囡不假思索的说道:“念先生的诗呀。”
杜之远有些狂喜:“你可记得全诗?”
“自然是记得的。”
囡囡稚嫩的童声念诵道:
“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让杜之远为之一震,聚精会神的听下去。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好一股傲气!杜之远只感觉胸中有一股狂放之气,呼之欲出!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诗毕。
杜之远走到村口车驾前,久久不语。
管家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老爷?”
“将进酒,杯莫停!畅快!听完这首诗,仿佛畅饮甘霖!”
杜之远长舒一口浊气,回首遥望山村。
“真是个逍遥的缥缈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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