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渊对此一无所知,他回到了江家。
叩响了大门。
江家的家仆打开了门后看见江渊,他顿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一句话没说,便连滚带爬的跑进里头。
江渊没有生气,默默的往里走。
待他走到江家府邸曾经属于自己的小院子,自己动手打了盆水,默默的擦拭身上的泥泞。
家仆带着一众人追了过来,真正看到活着的江渊,他们顿时惊恐的站在圆月门外,瞪大了眼睛看着江渊。
江渊对他们视若无睹。
气氛有点安静得诡异。
若不是还有江渊擦拭身子的‘窣窣’声,真就好像画面静止了似的。
“江渊,你怎么敢活着回来!”
这时,人群中一个声音愤怒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叫江安河,是江渊的堂兄。
江渊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做理会。
江安河仿佛遭受到了侮辱似的,大怒质问道:“江渊,你是不是做了逃兵!”
江渊皱着眉,冷冷的目光横扫而去,江安河被这道目光吓了一跳。
只是一瞬间的错觉,让他整个人好似堕入无边黑暗,但下一刻又恢复清明。
江渊依旧低着头,将一盆清水洗得污浊,污浊里还带着一丝隐匿其中的暗红。
江安河脸色涨红,他竟然被一个可耻的逃兵吓退了一步。
“你怎么有脸回来?你做了逃兵,整个江家都要因为你而蒙羞!”
江渊冷冷的问道:“我活着回来,就一定是逃兵吗?”
江安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那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秉性江家里谁人不知,若非临阵脱逃,你这德行凭什么活着回来?”
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声爆呵:
“住嘴!”
江安河被吓了一大跳,回过身看到一个身影匆匆,快速走过。
“父亲!”
江家家主江厚武快步走到了江渊面前,呆住一瞬,接着不顾江渊还满身雨水,就将他一把拥抱住。
江渊一愣,心里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温暖。
“伯父,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
江安河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傻了眼,急忙大喊道:“父亲!他就是个逃兵!必须将他赶出江家,断绝关系……”
江厚武回头怒喝道:“我让你住口!”
江安河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父亲,“父亲,我们江家会因为他而受到万人唾骂,祖宗蒙羞啊!您要为江家考虑!”
“滚出去!”
江安河嘴唇翕动,心底恨不得把江渊生吞活剥,最终还是咬着牙低下头,转身离开。
只是他暗自捏紧了拳头,心中暗自发誓:江渊,我决不允许你败坏我江家门楣!
江渊解下褴褛衣衫,露出身上惨状,新伤覆盖着旧伤,伤痕渗出血迹。
江厚武这个纵横风雨大半生,一己之力撑起家族的伟岸男人,此刻也不禁红了眼眶,咬着牙,身子微微颤抖。
“天,天杀,天杀的…北!燕!”
江渊轻声问道:“伯父不在乎我是不是逃兵吗?”
“不在乎,在伯父心里,你绝不是逃兵!”江厚武颤抖着手,想去抚摸,又生怕触痛了江渊:“受苦了。”
真是难以想象,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而他竟然活着回来了。
活着回来,却要被指以逃兵的罪名谩骂,他的心得多碎啊!
江厚武仿若惊醒般,道:“你等着,伯父给你找大夫!”
等江厚武把大夫找回来,却发现,自家府邸突然出现了一队身着华裳的公公。
“公公,在下是江家家主江厚武…”
太监抬手打断道:“咱家奉陛下旨意,为江渊而来!尔等退出去。”
江厚武担忧不已,还想要说话,江安河赶忙在手底下死死拽住父亲,面色发白的冲父亲摇了摇头。
太监眯起双眼,瞥了眼江厚武,悠悠笑道:“江家主不必激动,咱家等只是奉命来问江渊几个问题,绝不会对其不利。”
江渊也从屋内走出来,道:“伯父,麻烦您回避一下吧,孩儿与几位公公说说话。”
“…是,公公请便。”
江厚武只能是带着众人退出去,在此顶撞代表皇帝陛下的宫人们,显然不明智。
江渊此时已经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头发也理齐扎成发髻。
为首的太监有些吃惊的看着这少年人,竟生得如此俊俏,若非眉眼之间的刚毅,怕是女子都不及他三分侧颜。
“敢问公公贵姓?”
太监不禁暗自点头,这少年有点意思,处事泰然,不卑不亢,不急不躁,这份不凡心性已经是强过同龄人了!
“咱家姓孙。”
“孙公公,请坐。”
“不坐了,咱家是奉陛下口谕来问你,千古碑上的诗,是你题的?”
“是。”
“上两句是什么?”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
孙公公沉吟默念全诗,也是不禁赞叹道:“好诗!”
“多谢公公。”
“神策军救驾断后的领军之将,是你?”
孙公公话音响起时,便死死的盯着江渊。
他换了个问法,他虽然只是个阉人,但眼界不凡,他看得出来,这少年绝非贪生怕死的懦弱之辈。
“不是。”江渊几乎没有迟疑,便摇摇头。
“那是谁?”
“钟邵。”
对于这个名字,孙公公没有意外。
钟邵,是神策军的最高长官,这二百人的队正!
也正是他才有指挥这二百人的权利。
江渊脑海中思绪转瞬回到那个混乱的战场之中。
北燕乱军绵延天际,区区二百轻骑而已,在这看不到边际的三万大军面前,显得像是沧海一粟,天地蚍蜉。
三万大军就好像滔天巨浪,一个怒吼便能将他们撕碎。
钟邵知道自己没有救出女帝的能力,但他知道江渊有。
于是全军二百骑,由江渊调度。
而江渊也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
江渊带领他们创造了一个神话,而他们能回报给江渊的,便是作为一个士兵,死死护住了身为将帅的江渊。
这份荣誉,江渊没有犹豫,推到了钟邵身上,他虽然没有将帅之才,但他配得上这份卓著功勋。
孙公公语气渐渐清冷,“既然靖侯不是你,那么,你是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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