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侯的亲妹妹，光明璀璨的大齐天骄，竟然要下嫁给一个无功无爵，临阵脱逃的怯懦逃兵！
还说这逃兵才是靖侯。
太荒唐了！
若这话是旁人说出来的，绝对无人相信！
可说这话的，是钟漱儿。
钟家的风骨远近闻名，从不屑于弄虚作假。
陵寝之下，发生这等荒唐哗然之事，很快便传到了齐晚时的耳朵里。
孙公公迅速赶来，一众身着华裳的太监将众人隔开。
孙公公扫了眼魏清漪与钟漱儿，阴沉的眉目化开，露出几分无奈：
“钟小姐，你当众胡言，还是在陵寝之外，即便你是功臣至亲，也是要被治罪的！”
“我所说每一字，绝非虚言！”钟漱儿毫不惧怕。
孙公公又瞥了眼魏清漪，脸色却没有对待钟漱儿那般好了。
“你就是魏清漪？咱家听说你想见陛下，呵呵，那就一并来吧！”
孙公公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江渊，转身便走。
魏清漪高傲的昂起头，她看向江渊，仿佛是耀武扬威。
她已经认定肯定是江渊巧言令色，哄骗钟漱儿，这次正好在御前戳穿他的谎言！
冒名战勋靖侯，是死罪！
御前。
钟漱儿与魏清漪二人行礼拜见。
“臣女钟漱儿/魏清漪，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齐晚时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漱儿，你可知罪？”
钟漱儿低着头，却倔强不已：“臣女自认无罪！”
总管太监李公公闻言心里一个咯噔。
果然。
啪！
齐晚时气得拍案：“朕还没同意你的请旨，你便当众宣扬，是想先斩后奏？”
李公公赶忙小心劝慰：“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是奴婢的错，着急汇报错了消息，钟家小女只是对众人说向陛下您求取圣旨，并未假传圣旨。”
齐晚时瞥了眼李公公，李公公便知趣的退下了。
齐晚时并未计较此事，只是想吓唬吓唬钟漱儿，毕竟她实在太过胆大妄为，没想到钟家一门都一个模样，就是倔强。
钟漱儿之父就是在先帝时期太过刚直，才会被调拨在外。
齐晚时摆摆手，道：“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出妄言，这一项罪名，你可认？”
“漱儿不认！因为漱儿所说，句句属实！”
齐晚时气笑了：“句句属实？你凭什么证明？”
钟漱儿取出一份手稿：“陛下，此物是我在江渊家中找到的！”
“这是什么？”
“江渊所著的书！”
魏清漪不禁笑出声来。
齐晚时看向了她，目光严厉。
魏清漪赶忙道：“回禀陛下，我对江渊最是了解，他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之人，怎可能有才学著书？”
齐晚时再次看向钟漱儿，却见她目光坚毅，不为旁言所动，点点头道：“呈上来。”
钟漱儿这才开口道：“臣女看过了，这其中写了无数次兵法推演！”
齐晚时一愣，兵法推演？
她当即翻开一看。
只一眼，便双眸微震，双手发颤：“这是，殁马关！！？”
钟漱儿心情沉重不已：“正是殁马关！他推演了无数次殁马关之战，无数次的推演，只是想在其中寻找到一丝生机！每一次推演，想尽了办法，想要让这二百轻骑活下来，哪怕一个！但……”
但最终的结果，都只能是…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齐晚时站在龙案之前，双手捧着那本兵法，书写之人字迹清晰，却又虚着无力。
好似他知道自己笔下每一字的背后都是将士的战死！
这种无力与绝望，瞬间透过纸背，冲进了齐晚时的胸腔，灌满了她的身体。
手稿上的字迹划过眼眸，让齐晚时的身子摇曳。
看了几页，齐晚时便再没有勇气看下去，倏然无力的坐在了龙椅上。
“陛下！”李公公担忧不已的看着女帝。
“陛下，这本兵法推演，足以说明一切了吧，若非靖侯之将帅之才，想要在殁马关之战仅凭二百轻骑，博得一线生机与赢面，天下何人有此能？天下何人有此胆？”
齐晚时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驾着马的身影。
他驾着马，在乌云弊月、冷风入骨的夜里，拼命厮杀，只为了求一线生机。
“陛下是征战的天子，一定能看得出来，如果没有参与殁马关之战，又怎能推演得出这一战中的种种细节？”
钟漱儿一番话，犹如沉钟，惊醒了失神的齐晚时，她目光复杂的看着钟漱儿。
这一刻，齐晚时动摇了！
即便是魏清漪，此刻也被震惊得哑口无言，此前想要戳穿江渊谎言的一切准备，在此刻，竟然全都无法说出口了。
“陛下，江渊就在行营之外！”
齐晚时有些不敢面对，神色有些慌张：“去问！去问！”
“不必劳烦。”江渊的声音从行营外传入。
江渊就站在行营外，其中的动静他尽收耳内，让他没想到的是，钟漱儿竟然在他的书房中找到了那本推演。
江渊苦笑着摇摇头，真不愧是钟邵的妹妹，就是倔强啊…
江渊看向了遥遥独立的陵寝，叹了口气，道：“此书确实是靖侯所写。”
这话，顿时让行营内的齐晚时等人呼吸一窒，仿佛心跳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瞬。
“但靖侯已经魂归安眠。”
钟漱儿闻言，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帐外当面质问，却又听到江渊的下文。
“如钟小姐所言，若非经历过那场惨烈的战斗，怎么写得出这么清晰的推演呢？但这兵法推演的最后结果，也已经写得明明白白。”
江渊话已至此，再无下文。
齐晚时的目光再度落在了手稿之上。
每一次推演的最后写着，最令人绝望的四个字。
全军覆没…
齐晚时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靠在龙椅之上，扶着额。
李公公赶忙上前将这手稿合起来。
是啊，既然最后的结果是全军覆没，那既然江渊参与了此战，又怎可能活得下来？
“朕累了。”
李公公连忙朝二人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钟漱儿急忙道：“全军覆没，若写得只是靖侯麾下的神策轻骑呢？”
钟漱儿不愧是钟家之女，果然聪慧，一语道破了实事，这本推演的手稿，确实是江渊在推演他麾下包括钟邵在内的众人的生机。
可是…
这种事实，在众人眼中，显得无比牵强。
齐晚时失望至极的看了眼钟漱儿，道：“将钟家小女送回家中！”
钟漱儿还想说话，却被李公公用眼神制止，轻轻摇摇头。
钟漱儿并未被怪罪，被好生送回家中。
也许此事还有诸多疑点。
但这些疑点，在‘全军覆没’四个字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此事无疾而终。
而江渊，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罢了！
在众人看来，江渊没有被落罪，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女帝班师回朝，将那本推演，放在了御书房中，却不敢再去翻动一次。
自从归朝之后，女帝每夜难以入眠，梦中尽是殁马关之战！
‘全军覆没’四个字，像是梦魇一般，死死缠绕着女帝的心弦。
不消几日，内庭中传出靡靡唱喏。
这一首首词，写的是殁马关之战，靖侯之神勇。
词文与推演，截然相反！
推演说靖侯所率部，全军覆没。
词文却歌颂，靖侯大胜！
听着词文，齐晚时才能安然入睡。
之后几日，又有官员不断进献戏子入宫。
因为女帝想要演出靖侯之神勇，但每每有戏子入宫，不出一刻钟便被轰出宫去！
只有某一日，翰林院进献一白面小生，一曲唱罢，被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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