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延岑在江府前院看到苓湘湘完全僵在原地,甚至心尖有着颤抖之意。
这座府邸他并不喜欢来,也很少来。
如若不是母亲与絮儿在这里,他根本不会踏入。
这座府邸给他一种羞辱、又想要往上爬的感觉,但最多的还是嗟来之食之感。
他的父亲,就算如今是朝中新贵,就算贵为兵部之首。
但他打心里没有看上。
在京州这些年,父亲不是没有找过他,也不是没有朝着他伸过援手,但父亲那防备的心让他一冷再冷。
明明他才是佘裴音明媒正娶的妻子所生之子。
最后却是不能与其相认。
只因为,权贵。
只因为他母亲不能给父亲带来利益。
是啊,权势可真是迷人眼,放眼整个京州,谁不想往上爬成为人上人?
这一刻,看到在那饱受风霜的日子唯一陪着他的人出现在这座府邸时,他起了对佘裴音前所未有的厌恶。
“湘湘,周边的人我都散去了,过去见他吧。”江止轻柔说道。
佘延岑看着那个与他一样可怜的少女,心里了然,有着江家血脉的少女比他有血性,有骨气。
能知晓苓湘湘的存在,不知他的身份?
虽不知江止知晓佘裴音多少事,但多少应该知晓一些。
佘延岑没有因为江止知晓佘裴音所做之事而害怕,甚至起了幸灾乐祸之心。
你看,纸终究包不住火。
这世上哪有一步登天的事情?
苓湘湘朝着佘延岑走去。
江止视线与佘延岑对视,她看着颀长的身影,内心淡然无比。
犹然记得前世她被佘裴音送给沈玄岐前,她哭着佘裴音求放过,她不做妾,她愿意低嫁,愿意跟一个草根也不做妾。
佘裴音大骂她不识好歹,佘老夫人教训她不为佘家着想,萧氏劝导她沈玄岐能登大位,水涨船高鸡犬升天。
佘絮儿打趣说要她是贵女,给翼王做外室也愿意。
唯有佘延岑,那个见过几面的兄长给她银票,替她找退路,让她离开,让她隐姓埋名不要回京州。
只是在逃离京州的路上被沈玄岐抓了回去,然后被关在那好似被刻意打造过的笼子一样的庭院中。
后来她又见到了佘延岑,他在看到她时,有着愧疚,有着无能为力,还有隐隐的恨意。
那时,沈玄岐特意让他们单独相见。
佘延岑和她说了很多很多,最后与她说‘阿止,是佘家对不住你,我现在翼王身边办事,是为了你,你放心,我一定还你自由。’
再后来,沈玄岐与她说,佘延岑死了,死在苓湘湘的坟堆前。
她知道佘延岑的死是沈玄岐的手笔,沈玄岐不知怎么知晓佘延岑是太子的人,也知晓佘延岑伪装在沈玄岐身边做事,只因为她。
佘延岑想要扳倒翼王,还她自由。
沈玄岐大怒一场,折磨得她快要断气,临走时恶狠狠与她说。
‘止丫头,你看,这就是背弃我的下场,就算我死,你也得跟我一起下黄泉,我们生生世世做夫妻。’
江止收起思绪,隐去眼中的恨意看着眼前那一对人儿,眼中竟有了些许的笑意。
真好啊,什么都还来得及。
就算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她也想护住想护住的人。
此时,卿芸走至身边,低声:“姑娘,二房姚氏带着人去见佘老夫人了。”
江止脸色只有轻微的变化,她嗯了一声:“让人盯紧些,把姚氏带来的人查一查。”
“是。”
很快,苓湘湘神色凝重的朝着江止走来。
“姑娘,奴说完了。”
江止轻笑:“那我去与兄长说两句话。”
“奴在这里等姑娘。”
佘延岑脸色沉重的看着江止朝着他走来,他就说在云明楼看到的身影有些熟悉。
江止上前欠身行礼:“兄长。”
佘延岑意外江止的称呼,抿着唇不说话。
“我知晓兄长对湘湘的情义,也没有想要伤害湘湘的意思,只是我举步艰难,想要牵制兄长罢了。”江止语气虔诚无比:“君子立于天地,善养浩然正气,兄长磊落,照着兄长的才情不需踩在父亲肩上也能前途光明,与湘湘长相厮守。”
“但我不同。”江止扯笑:“我若不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就会成为这世间的浮萍,成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江止语气拖了拖:“或者,成为父亲手中一颗能送给权贵以色侍人的棋子,讨得贵人欢喜,父亲平步青云。”
佘延岑震惊江止所说的话,只因为他比谁都明白,佘裴音为了前程什么都做的出来。
“我来与兄长说这些,也不畏惧兄长告诉你们一家,毕竟这里是江府,我、才是主子。”江止对上佘延岑的眼睛,语气的狠意很明显。
而佘延岑在听到‘你们一家’时,嘴唇微微颤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止轻笑:“那兄长该如何?带着你的家人离开江家?”
“我不会告诉他们。”佘延岑此刻觉得难受的紧,不仅仅是因为苓湘湘从一个火坑继续下一个火坑,更难受还未及笄的姑娘在自己的府邸如履薄冰。
他做不了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就连想要赎走湘湘,也要等他功成名就。
江止扯了扯唇角:“兄长放心,湘湘在我身边比在云明楼更适合。”
“妹妹。”佘延岑喊道。
江止微愣,前世佘延岑只会喊她阿止。
“有朝一日我定会让父亲归还江家的一切。”佘延岑语气不足的说道。
江止敛眉,从前世这个人站在她身边时她就知道这个人心软,还天真。
若是与萧氏,佘絮儿一样的德行,又怎会死呢?
反之,若换成她是佘延岑,佘裴音丢弃他们母子三人十几年,待到羽翼丰满时,就是佘裴音的死期!
“得到手的东西哪有归还的道理?”江止不由嘲讽:“我与佘家谁输谁赢另说,只愿兄长莫要插手。”
佘延岑朝着苓湘湘看去,最后语气沉重:“你带着湘湘离开云明楼,只是想让我莫要插手?”
“我想你与湘湘在殿试前成婚。”江止轻笑:“如何,兄长?”
佘延岑眼神越发凝重,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止。
江止饶有兴味:“兄长想功成名就娶她?”
佘延岑不说话。
“兄长别天真,待你功成名就,你觉得湘湘与你相配?你母亲会让湘湘进门?你不会另娶他人让湘湘满心失望?”
江止越说,脸上的兴味变成意味深长:“照着你母亲的手段,定会要了湘湘的命,不信,兄长可以试试。”
佘延岑面无表情的盯着江止,他比江止了解自己的母亲。
这也是他不赎湘湘的原因之一。
“你为何要起这样的心思?你本该对我有恨意才是。”佘延岑不解的问道。
江止低笑一声:“或许是歹竹出好笋?”
那当然是让你与萧氏甚至佘老太婆离心离德,永远站在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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