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的视线在江止手中的银票停留片刻，并未接，打趣道：“不巧了姑娘，湘湘此刻正陪着客人。”

江止透着帷幔看着云娘：“我可以等。”

云娘眉尾微挑，扯着红唇，意味深长：“有可能今日都等不到哦。”

“无碍，就等半个时辰。”江止把手中的银票在云娘面前伸去：“劳烦掌事的找一个雅间以及茶水。”

云娘接过银票时指尖在江止手指触碰了下，唇角的笑意更深：“姑娘请。”

江止唇角溢出轻笑，看着云娘扭着细腰走在前，她跟在后，余光却在打量着云明楼的大堂。

看似混乱，但忙碌中统一服饰的小厮脚步轻盈，看来都是练家子。

这云明楼名声在这京州如此大，却没有听闻过背后东家是谁。

正是江止思绪飘远时，在上楼梯时她看到了佘延岑与一位男子相走甚近似在交谈什么，江止直接挡在卿芸的面前。

佘延岑虽很少出现在江府的后宅，对于江止身边的卿芸并不陌生。

警觉的卿芸也扫到了佘延岑，直接朝着往楼梯边上行走，因着云娘在前，江止在身侧的缘故，佘延岑下楼梯时并没有注意到卿芸。

倒是觉得从身边路过带着帷帽的女子有种熟悉之感。

“佘兄在看什么？”身边的男子见佘延岑连续往回看。

佘延岑淡笑：“没什么。”

“走吧，明日还有文章给学究看，你可完成了？”男子问。

佘延岑嗯声：“完成了，宋兄，那就明日见。”

男子拱手作揖，与佘延岑在大堂中分离。

佘延岑又朝着刚刚的楼梯看去，随即收回目光走出云明楼。

云娘带着江止来到三楼时，好巧不巧的就见到苓湘湘身边的婢女从身边走过。

“云掌事。”婢女见云娘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垂头恭敬道。

云娘问：“不在房中伺候，出来做什么？”

“湘湘让奴婢去后厨端一些吃食，客人已经离开了。”婢女说道。

云娘莫名的在江止身上停留片刻，说：“那你先去。”

“是。”婢女欠身行礼后离开。

云娘与江止并肩，半开玩笑道：“果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姑娘运气极好。”

“或许是我算准了湘湘的客人这个点会离开才来的呢？”江止用酝酿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云娘眸色深了深，扯笑：“那姑娘请。”

来到三楼的一处房间前，云娘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而入。

房中一袭嫣红色襦裙的苓湘湘见是云娘前来，立即起身绕过案几走至房中行礼：“云掌事。”

云娘轻笑：“湘湘，这位姑娘给了三百两要见你，还不请姑娘坐。”

苓湘湘先是愣住，她下意识的觉得视线中戴着帷帽的姑娘与刚刚那位客人有关。

“姑娘，这边请。”苓湘湘不是没有招待过女客人，不过没有招待过如此年轻的。

江止就在中央的圆桌前坐下，并没有取下帷帽的意思。

“姑娘，咱们湘湘琴棋书画、甚至是文章都是信手拈来，唱曲也是一流，绝对会包你满意。”云娘说话间朝着苓湘湘使眼色。

苓湘湘走至江止身边，给江止倒着茶水。

江止却摁住了苓湘湘的手，说：“水就不喝了，聊几句就走。”

云娘见带着帷帽的女子透着幔纱看她，她会意，笑：“我还有事，湘湘好好招待。”

“是。”苓湘湘此时脸色已有些不对，待云娘离开后，她颤着音问：“姑娘可是因着刚刚从奴家这里离开的客人而来的？”

江止低笑：“若是呢？”

苓湘湘沉默半晌，随后在江止的身边坐下，表情比刚刚平和许多。

她说：“来找我做什么？”

“你所接的客都是佘延岑吧。”江止白如嫩葱的手指握上了并没有斟茶水的杯子，她笑：“ 你与佘延岑相识许久了吧。”

苓湘湘一瞬不瞬盯着江止，她忍着想要去解开帷帽的冲动：“你是谁。”

“佘延岑在这京州差不多快四年，如今已是进士，待今年春闱一过，便是殿试，若是能得到官家赏识，照着佘延岑的才华定会成为崭露头角的朝中新贵，这云明楼的掌事也是看在佘延岑如今的身份，才让你接待他一人。”

江止每说一句，苓湘湘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而你期盼的就是佘延岑功成名就，带你离开这里，你也百分百相信佘延岑，他爱你，你亦是。”江止语气透着笑意：“郎才女貌，真是羡煞旁人啊。”

“你是谁。”苓湘湘重复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江止把手中的杯子倒在桌面上，低笑道：“重要的是，佘延岑功成名就后你能进入佘家？你这样的罪臣之女落魄在这烟花之地能进佘家的门？”

“这里不是烟花之地，这里是云明楼，卖艺不卖身！”苓湘湘猛地站起身来，声音虽低能听出怒意。

江止眉眼微动，轻笑：“有何区别？”

“你！你是谁，你与延岑什么关系！”苓湘湘背脊绷得很直，好似只有这般才能证明她没有屈服于现实。

江止翻起了刚刚倒下的茶杯，提起茶壶给茶杯斟满，说：“从血脉上来说，我要喊他一声兄长。”

“你……”苓湘湘惊得背脊发软，她慢慢坐下来，佘延岑与她说过很多事情，包括佘延岑的父亲在这京州所做之事。

佘延岑自然以此为耻，这些年的刻苦读书就是想有朝一日高过他的父亲。

他说，他要顶天立地，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而非投机取巧鸠占鹊巢霸占他人之物。

所以这四年在这京州，佘延岑所用钱财都是靠锦城家人补贴以及他自己写文章和卖字而来，就连她所给他也不要。

在这京州，没有人知晓他是佘裴音之子。

“他，他不是个坏人，也、也并非他父亲那等小人。”苓湘湘忐忑的为佘延岑解释。

江止诧异，倒没想到苓湘湘会说她父亲是‘小人’

“我、我知晓一些他家的事情，但并不是很多。”苓湘湘语气顺了不少。

江止眼眸半敛，微叹息了一声，当真是没想到佘延岑会对眼前这个女人说他是佘裴音之子。

倒是把她想说的话给咽回肚中。

她不由想起前世。

前世因着佘裴音的介入，官家赐婚佘延岑与宋家，佘延岑当时就与佘裴音翻脸。

只是佘延岑与萧氏怎么都撕不破母子情。

佘延岑妥协娶宋家长女，怎知萧氏直接把苓湘湘给卖出京州，佘延岑颓废一阵子，后成为翼王谋士，借着沈玄岐的手四处寻找苓湘湘的下落。

约莫过了一年，佘延岑没有寻到苓湘湘，反而是苓湘湘的坟。

佘延岑没有质问萧氏。

而是辞官，写了一封休书给宋家长女，让沈玄岐转至宋家长女手中。

后来沈玄岐与江止说，佘延岑殉情了，死在苓湘湘坟前。

沈玄岐说，佘延岑是个痴情人，不适合当佘家人。

“既然你知晓佘家所做的事情，那我就直言了。”江止语气生硬了不少：“我替你赎身，跟我走。”

“什么？”苓湘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佘延岑的父亲以及整个佘家所做的事情你心里既清楚，就应该明白若是被揭穿，佘家会是什么下场，佘延岑是什么下场。”

苓湘湘瞪着杏眸：“你威胁我？”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江止笑了，不知因着她的介入，这对苦命鸳鸯的结局会不会好一些。

“你赎走我，要做什么？”这才是苓湘湘所关心的：“我好像并没有你所利用的价值。”

“我说有，那就有。”江止手指有些不耐烦的敲击着桌面：“那就麻烦湘湘姑娘去与你的掌事说一声，说你自愿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