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从梦中醒来,姜律早已醒了,手肘支在我耳边撑着头,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我脸上。
我故意侧过身,他的呼吸滞了滞,继而小心翼翼、带着些委屈地凑过来,把头埋进我的发丝。
“姜律,你还要找什么?”
“找大理寺的漏洞。”
“你怀疑谁?”
“怀疑还需要青娘来印证。”
“青娘不肯?”
“她害怕。我也怕害了她。”
我心里一疼,翻过身搂住他的脖颈。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们的。”
为了让青娘辨认杀害她娘亲的人,我让青娘在酒楼挂牌跳舞,出入陪同寸步不离,又以酒楼的名义雇了一位身手了得的美人。
当年她娘跟的那位贵人还算有情有义,留下了宅院和一颗价值连城的明珠。
明珠至今未能追回,大概率是被杀手偷了去,若青娘能认出杀人者,姜律与我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明珠。
布置好后我问姜律:“你能确定他一定会来找青娘?”
姜律摸了摸我的头,轻叹:“不能。但他找了青娘多年,想必不会放弃。”
我也希望那人不要放弃。
青娘的房里投着影像,床下躺着带刺的美人,我等在隔壁抱着青娘,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靠在我肩头哭了。
“夫人,谢谢你。”
我也在黑夜中掉下一滴泪来。
当初没有人给爸爸的公正,现在,我想给他们。
20.
京中富商通过贿赂三司使、制造阴阳账本偷漏税款,再提供自家产业给官员贿赂行便。
姨娘们背着父亲投入这桩生意,不仅免交的税钱进了自己的腰包,还妄图在官家帮助下架空父亲。
众多金银就在酒席、赌局甚至典当行中暗自流转,而那些被送出去做筹码的女子孩童,稍有不慎就会面临灭口之灾。
而大理寺则轻易在证据链和犯人供词上做手脚,甚至以官威逼迫下属早早结案。
言卿探查地太早,被人发觉后陷害致死,姜律隐藏在言卿背后,虽然也曾被暗杀,但对方并不了解他的真实身份。
而我,一个生性柔弱的商人之女,更加引不起注意,甚至于我在他们造假的账册上再度回改,他们也一概不知。
姜律比我先一步闯进房间,那被美人缠在身下的,正是大理寺少卿常昕。
他表面正人君子,实际贪财好色,那颗明珠虽为罪证,却被他藏在蹀躞内至今。
朝臣经历了一次彻底的审查和大换血。
诸如三司使、大理寺少卿等贪污受贿、包庇逃税、甚至妄图嫁祸他人者,轻则抄家流放,重则直接处死。
左都御史言卿的死也有了新的定论,自杀系谋杀伪造,杀手还在追捕,但幕后买凶者已经供认不讳,也算告慰言大人在天之灵。
我带青娘回府,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把她送进学堂最为妥当。
她虽已过了开蒙的年纪,但到底还小,我在她这个年岁还日日为了高考秃头呢。
还有学堂里的那些娃娃,我得好好学学古人说话,好能把数学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讲明白。
微积分什么的就算了,但三角几何即便在古代也大有用处。
嗯……还有姜律。
我想起姜律,才发觉他已经上朝去了。
【尾声】
姜律还是向御史台辞了官,我不禁开始忧心未来的生计。
“父亲的生意被查抄得七七八八,以我的能耐,最多继续再学堂当算术先生。”
我分门别类算着生活开销,姜律瞥了一眼便抽过去撕掉了。
“夫人,我虽辞官,但也接到了新的委任。”
大理寺少卿,算是官复原职。
父亲听了我的话,把烧梨酒做成了能外带的饮品摊,开在人来人往的主干道上。二月二,外出踏青,许多孩子缠着大人围在那儿买,我也不禁停住步子。
“想喝?”姜律紧了紧我的手。
我点点头,冲他软软一笑。
“那我去买,咱们回家喝。”
我望着姜律的背影,墨发披肩、长身玉立,竟不由想起初见他时,他日日厮混京城摆出的一副纨绔架势。
就像我曾欣赏过的常昕,表面的温润并不能掩盖他是个人渣的事实。
而不远处为我买烧梨酒的姜律,表面的颓废一样泯灭不了他骨子里的坚持。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姜律我的名字,也没有阻止过他叫我“苏苏”。
很多年前,当我还有一个家的时候,也有人叫我“苏苏”。
“苏苏,上学了。”
“苏苏,吃饭了。”
“苏苏,少看点手机,早点睡觉。”
“苏苏,爸爸走了。”
……
“怎么了,苏苏?”
姜律买了烧梨酒回来,见我独自站着泪流满面,不禁吓了一跳。
我顺着他替我抹泪的手攀住他的胳膊,紧接着环上他的肩,哽咽道:“我想家了。”
“什么?”他似乎没有听清,搂紧了我又问一遍。
他的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扫在我耳边,我深吸一口气,终究只是仰头冲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没什么。我说,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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