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蓁的葬礼在一周之后举行，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天很黑很黑。

葬礼上，赵馨语哭得满脸泪痕，几乎站都站不稳。

顾莫庭冷眼看着，无动于衷。

灵堂上，赵如蓁灿烂笑着的照片被摆在中间。

顾莫庭想，那样的笑容，他再也见不到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赵如蓁只有恨，恨她当年给他下药，爬上他的床，恨她逼着自己结婚，恨她破坏了自己本来平静美好的人生。

可是，确认她死讯的那一刻，他却发现自己的心里找不到一点恨了。取而代之的是哀伤，没有尽头的哀伤。

葬礼结束，顾莫庭冒着大雨独自回到家中。

他没有打伞，浑身都湿透了。

一进家门，他的力气像是突然耗光了一样，身子直挺挺的倒向地板。

他晕了过去，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顾莫庭，顾莫庭……”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一片迷雾之中，他看见赵如蓁就站在他的面前。

“赵如蓁……”他不敢相信的喊她，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赵如蓁背着手，看他，蹙眉问：“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顾莫庭突然就抱住她，失而复得般的语气：“你没有死，对不对？”

女人笑，她抬起手，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顾莫庭用力环着她的身体，像是生怕她离开似的。

“好，这样就好了。”他发了痴般重复。

“唔……”赵如蓁突然闷哼了一声，喘个不停。

“你怎么了？”顾莫庭扶住她的双肩，紧张的问。

赵如蓁捂着自己的脖子，面容渐渐狰狞。

“难受，我好难受……”她痛苦道，“我快不能呼吸了。”

顾莫庭手足无措，他心慌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他轻柔拍打她的后背，又帮她顺着脖子。

可是，赵如蓁还是觉得很难受。

没一会儿，她突然大力挣扎：“好疼，好疼啊！”

她推开顾莫庭，朝四周胡乱的挥打。

“赵如蓁！”顾莫庭想靠近。

可是，他才踏出一步，就看见突然出现的火席卷了赵如蓁。

“好疼啊！顾莫庭，我好疼啊！”

赵如蓁在火焰里挣扎，顾莫庭想冲上去扑灭火，可是他的脚像是黏在了地上，怎么都挪动不了。

“好疼啊……”赵如蓁痛苦的呻吟着。

顾莫庭眼睁睁的看着，眼泪不知不觉从他的眼角滑落，他只能绝望的喊叫。

然后，他看着那团火焰渐渐变成一堆灰烬。

顾莫庭终于能动了，他冲到那堆灰烬面前，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如蓁……”他喊她的名字，双手捧起那堆灰烬。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算紧紧咬住嘴唇，依然阻挡不住泄出来的哭声。

这时候，顾莫庭突然醒了。

他睁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眼角还挂着未流尽的眼泪。

顾莫庭抬手，抹了抹眼泪，然后他看着指腹上沾着的泪痕。

他突然笑了声，苦闷而又绝望。

“赵如蓁……”他浑身湿透的躺在地板上，低声喊她的名字。

他想，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了。

原来，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他早就爱上了她。

可是，这一切已经都晚了。

赵如蓁离开了他，永远的离开了他，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想到这里，顾莫庭捂住脸，压抑着闷声哭泣。

对不起，赵如蓁，是我对不起你……

他无声的忏悔着，可是一切都没用了。

……

时间飞逝，四年后。

下午两点，王翼安开车，载顾莫庭去参加本城一个商场开业的剪彩仪式。

车子在广场外的路边停下，顾莫庭下车。

他朝王翼安吩咐：“你去找好座位，我去后台跟朋友打个招呼。”

王翼安点头，说：“是。”

顾莫庭抬步，往后台走。

后台是用帐篷临时搭建的，里面有很多正在化妆的表演人员。

顾莫庭站在门口，抬眼往里面瞧了瞧。

里面人很多，空气也很闷，顾莫庭找不到朋友，便打算离开。

“姜悦！快过来帮我化妆！”这时候，有人高声喊了句。

“诶，我马上就来了，你等会儿啊！”另外一个女人在回答。

顾莫庭转身的步伐顿时就停下，那声音很熟悉。

他很快循着声音看过去，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化妆台前，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人正在给演员化妆。

而她，分明跟他去世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

顾莫庭什么都没想，他快步走过去，突然就擒住那女人的手。

“赵如蓁？”他不敢相信的喊，声音透着颤抖。

被他抓住手的女人“哎呀”了一声，她不满的抬头看向他。

“先生，你干什么？不要打扰我工作。”

顾莫庭皱眉，仔细盯着她的眉眼。

坐着的演员有些不耐烦了，她催促道：“姜悦，你赶紧的，我马上就要上台了。”

姜悦应着“好好好”，一边挣脱顾莫庭的手。

“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顾莫庭目光怔怔的，他低声自言自语：“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像？”

他又看了姜悦一眼，然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后台。

那演员寒暄道：“这人谁啊？你认识？”

姜悦瞥了男人离开的背影一眼，她突然舒了一口气，开口：“不认识。”

顾莫庭回到台下，他坐了下来。

旁边的王翼安见他脸色不太好，问：“顾总，有什么问题吗？”

顾莫庭摇了摇头，脑海里一直在想那个叫“姜悦”的女人。

他心不在焉的参加完剪彩仪式，结束后，主办方想请他吃饭，顾莫庭拒绝了。

王翼安去开车，顾莫庭站在路边等他。

车子过来后，他坐进后座。

这时候，好几个女人从后台走了出来。

顾莫庭透过车窗看见，他皱了皱眉头，看见那个叫“姜悦”的女人也在里面。

他看着她跟那几个女人挥手道了别，然后上了一辆出租车。

王翼安这时候问：“顾总，是直接回公司还是？”

“你下车。”顾莫庭突然说。

“啊？”王翼安惊讶道。

顾莫庭扭过头，瞪他一眼，说：“你下班吧，我自己开车。”

王翼安一脸狐疑，他满脑子问号的下了车，又见自家老板下车转去了驾驶座。

很快，他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王翼安望着车屁股，疑惑的挠了挠头。

自从那件事之后，顾莫庭这几年的性情变得越来越古怪，王翼安常常摸不着头脑。今天，他的举止更加奇怪。

王翼安摇摇头，打算不再为难自己想这些。

顾莫庭开车，他跟在姜悦上的出租车后面。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想再多看看，多看看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