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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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琅做梦也没想到,堂堂虞家大小姐,居然有一天会死在一个破旧的小出租屋里。

已经成为游魂的虞琅盯着浴室里的镜子看,不仅能看见她自己,还能透过她半透明的身体看见自己的尸体。

女人赤身裸体躺在一浴缸的血水中,皮肤苍白到了极点,浸在血红的水中,有种惨异的美丽。

她脖子上割开的口子黑幽幽的,翻裂出被水浸泡到发白的皮肉,森森之下,想要吞噬掉什么。

曾几何时,她也受尽宠爱,被父母奉若掌上明珠,哪会知道自己临了会落到无人收尸的地步?

虞氏企业做珠宝行业起家,是A国唯一个手握矿产的企业,辉煌之时旗下各行产业遍布,富可敌国,唯一的千金就是虞琅。

虞家庄园的火灾带走了虞琅所有的亲人,一朝虞氏企业日暮西山,大厦将倾的速度势不可挡。

她孤身一人侥幸活了下去,却要独自背负破产后天文数字的外债。

无奈之下她为了躲债东躲西藏,不到半年的时间,虞琅把上半辈子没吃过的苦全都吃了一遍。

直到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身体会莫名其妙的疼痛,有时候意识也会恍然不清......机缘巧合下发现自己身体里一直有微量的毒素积累,如果没有发现,她可能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之后她被一瓶硫酸恶意毁容。

几重绝望之下虞琅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她的一身傲骨被生生踩断,在怨恨与不甘中她自杀了。

死亡对于她来说是甘甜的,她以为自己结束了肮脏可以迎来解脱,却不知道自己死后为什么会变成一缕游魂被困在这个地方。

A城正是夏季,蝉鸣声不绝于耳,太阳越是毒辣,蝉鸣声越大。

她也不知道自己死了有几天了,天气愈发炎热,只能被逼着眼睁睁的看自己的身体是如何腐烂衰败的。

出租屋门窗紧闭,窗帘拉的透不出一丝光线进来,虞琅被迫这样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的光景。

再是可怖的画面,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可惜她只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自然也不能变成厉鬼,向那些仇人索命。

想起导致她家破人亡的凶手们,虞琅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

她有今天这样的下场,离不开两个人。一个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虞怡然,另一个是她曾经无比喜爱的男朋友林正卿。

虞怡然和那场灭门的火灾有着逃不开的关系,在那之后她就神秘消失了。正是因为这场火,大量有关于虞氏企业不利的文件散播开来,数家企业群起攻之,继而虞氏彻底倒闭。

林正卿不仅在她最独立无援的时候弃她而去,她还发现这两人早就有染的证据!给她下毒!害她毁容!

一个两个串联起来,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推手在背后运作,这些事情绝不是巧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还没等到她查到真正的“黄雀”是谁,她就已经扛不住了。

想到这里,虞琅自嘲的嗤笑一声,她一双眼睛识人不清,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的无能和愚蠢。如果能重来一次,那么她一定会......

失神良久,自己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居然还在痴心妄想,真是可笑啊。

就在这个时候,出租屋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她回过头,朝房门的方向看去。

光线照的空气里纤尘飞舞,虞琅被阳光晃了眼,飘到半空中,想看看来的人是谁。

让虞琅出乎意料的是,进来的人不是警察。

陌生男人脸上带着口罩和墨镜,穿着一身肃杀的黑色西装,手上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看起来似乎有点洁癖。他身后的人着装统一,脸上都面无表情。

为首的人态度恭敬的收了给男人打的伞,想在男人前一步进去,却被男人拦手阻止了。

门被轻轻关上,只有他一个人进来。他将自己的墨镜取下,露出好看却冷漠至极的一双眼睛。

萧郁!来的人怎么会是他?虞琅大吃一惊。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见过萧郁一面就不会忘记这个人,A城新一代炙手可热的最年轻的企业家,出了名的强大英俊、可也沉默寡言、喜怒难猜。

他白手起家,短短几年内身价翻了几翻,靠的是天才般的头脑和狠辣的手段,在资产暴涨的同时逼死了好几家同行,直接破产清算,以闪电般的速度一手垄断市场。

她和萧郁的第一次交集起源于一场荒唐的相亲。那个时候虞琅的父亲不看好虞琅和林正卿的校园恋爱,强行安排了一些青年才俊让虞琅相看。

虞琅那个时候也刚刚成年,被宠坏了,浑身的反骨桀骜,表面顺从实则跑路,把人约好了再放鸽子,气得她爸虞柏先差点吐血。

第一只被放的鸽子,就是萧郁。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初涉社会,当时也没有后来的一身成就。

待他功成名就之时,虞家早已倾颓。虞琅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求人,雪中送炭者寥寥无几,那时她的狼狈样子曾被萧郁撞见一眼,

她趴在地上,萧郁身姿笔挺,神情冷漠,落下的阴影罩在虞琅头上,她恍若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父亲昔日高大的背影。

第二次交集,虞琅以为萧郁会同其他人一样狠狠羞辱自己,可她没想到萧郁不仅没有作践她,反而帮了她。

他用市场上高于公平的价格收购了虞氏几个门面品牌,也是这笔钱能让虞琅在重压之下最后喘了一口气,可也只是能喘一口气而已。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虞琅疑惑的飘在男人身边,对他为什么来到这里感到一丝好奇。

男人看不见她,身体轻易的穿过虞琅透明的身体。浴室的门是虚掩着的,男人推开浴室的门前,虞琅还以为男人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事实让她再一次没想到,男人看到一池的血水,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脱下了自己的口罩和手套,单膝跪在了浴缸旁边。

静静的看了尸体的面容许久,那只手就这样直接贴上了尸体腐烂的可怖面颊上。

他露出的一张脸削瘦苍白,两颊上甚至有轻微的凹陷,原本精致的五官透出一股病态。

看着已经面部模糊的不成样子的尸体,萧郁眼睛里看不出一丝厌恶,反而透出一股少见的悲悯来,随后他的手就像抚摸爱人的脸颊一样轻轻的来回抚摸,脸上展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场景太过诡异,虞琅除了愕然,甚至还有一股毛骨悚然。

突然萧郁大声咳嗽起来,他用手捂着嘴,身体就像一只濒死的虾一样蜷缩,咳嗽的太剧烈,导致他趴在地上连背部都挺不起来。

门外的人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又顾忌男人的吩咐,只敢敲门,不敢贸然进来。

萧郁一边用破碎的声音说着“别进来”,一边将自己的外套脱了,披在赤裸的尸体上。

敲门声没了,男人的咳嗽更为剧烈,像是要把内脏咳出来一样。

男人忽然在咳嗽的空档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不成调,不成句,充满痛苦,他又用手捂在自己的脸上,听上去更像是失去了心爱之物后痛心疾首的悲鸣。

虞琅猛的睁开了眼睛,更为讶异的盯着他。

越来越多的泪水从他手掌中滑出,这个冷漠的人此时却脆弱的像个被遗弃的小孩,眼里写满了不可流逝的悲伤。

哭的太过凄惨,虞琅的莫名其妙变成了不知所措,她试图用手拍拍男人的肩膀给予安慰,却忘了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法再触碰别人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萧郁止住了悲伤,眼睛血红,表情可怕。他起身在卧室的找到了一张灰白色的床单,彻底裹住了尸体,将她从淋淋的血水中抱了出来。

床单被血水染上了苍黄色,底下露出的两条白的刺眼的小腿,脚趾还滴滴答答的淌着一路的水。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发黄的纸包着一支枯萎的玫瑰。

周围的人都低着头,男人抱着她的尸体走进了门外苍白炽烈的阳光中。

虞琅想跟在萧郁身边,她着急的想要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哭,可又忌惮着门外的炽盛阳光。

她曾经好奇的把半透明的手掌放在从窗户角透过的阳光底下,换来的是一阵宛如火烧一般的疼痛。

眼见萧郁就要消失在楼道里,虞琅一咬牙毫不犹豫的朝着门口扑了过去,在一阵痛楚中她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再次醒来时,虞琅是被一声短促的枪声给震醒。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浮在一片荒凉的树林中。

天气阴沉,虞琅望着模糊的雨幕,隐隐约约看清楚不远处就是一栋荒废了很久的房子,残缺的房体上还遗留着大火灼烧过的黑色痕迹。

周围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坟包,都没有墓碑。唯独只有其中的一个,立的墓碑看起来还是新的。

她恍惚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透亮的雨丝穿过了她的身体,浇在了靠着墓碑的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额头靠着墓碑,跪在这荒凉的一片树林里,眼神涣散,血迹从贯穿他脑袋里的血洞里淌出来。

他的右手里还松松的握着一把冰冷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和头上的伤口一样让人感觉难过无比涌上心头。

她想起来了!这里不就是荒废了的虞家旧庄园吗!

靠着墓碑上已经死透了的男人,就是刚刚帮自己收尸的萧郁!

为什么?他到底是为什么?

虞琅不知道已经死去的人是怎么还能流出眼泪的,她低低的啜泣声散落在雨落的声音中听不真切。

雨幕下她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有冰凉的水汽从眼眶里面漫出来。

她虽然没有完成替父母报仇的心愿,但最后有人给她收了尸,让她能够走的体面。到了最后,还有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牵挂着她,此生也无憾了。

“萧郁,谢谢你帮我收尸,其实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如果可以,我不要再有下一生了,只能祝你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能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吧......”

雨越下越大,很快暴雨冲刷了男人身上的血迹,虞琅随之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慢慢身体像被洗去的水墨画一样,彻底消失在这场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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