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晋宁低着头不语，半晌才道：“不希望。”

二老爷今日才惊觉，自己这个女儿有些意思。在他的观念里，这个女儿沉默隐忍，十分不起眼。

他看中了孟怀誉，希望他能入赘叶家，成为自己的帮手。选来选去，觉得孟怀誉这样的人，配叶晋宁最是合适，但到底他拒绝了。

他一直思考的只是叶家的利益，没想过这个女儿的幸福。因为他知道不管是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的。

但今日看来，她似乎很有自己的想法。

“为何？”二老爷问。

叶晋宁摇了摇唇瓣，似很艰难地做着什么决定，道：“因为这样可以安然过活。”

“什么意思？”二老爷越发觉得这个女儿不一般，她的思维比这几个姐妹成熟的多。

叶晋宁将碗递给满儿，让她继续喂柳氏。她则站起来与父亲对视，她的表情诚恳，“父亲，我不希望我们遭受妒忌被暗害。”

二老爷一听这话，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你还真聪明！”

柳氏大骇，作势就要爬起来下跪。

叶晋宁不惧怕，点了点头承认父亲的话是事实，她淡然道：“父亲，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这是事实，二老爷怎么会不清楚，只是这样的事实被如此透明的揭露，他有种羞耻感。

二老爷将她的手放开，背对着她不发一言。

叶晋宁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父亲，女儿如果说错了什么话，望您原谅女儿。”

她给了二老爷一个台阶，他心里舒坦多了，接过茶，浅啄一口。

“噗”的一声，喝进去的茶全部吐出。

“这茶怎么这么难喝？”二老爷惊讶。

叶晋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吞咽下肚，“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味道吗？”

二老爷的眉头皱起，“你柳园的管家呢?”

一听要唤管家，叶晋宁不解，“父亲有何事？”

管家就在门口，一听换自己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跪在地上请安，头也不敢抬。

“我问你，这茶叶如此粗劣，怎么会泡给四太太和宁姐儿喝？”

管家看了一眼柳氏，见她使劲儿摇头，便又看了看叶晋宁，见她微微点头。

她便拿不定主意了，自己到底说真话还是假话？

“你不用看旁人，事实如何便怎么说！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二老爷一声令下，管家又吓得连连磕头。既然有了这话，自然是要说实话的。

管家便禀报：“这米粮茶醋都是四太太负责分配的，我们每月的月供给便是这样的档次。”

“四太太？”二老爷冷笑，“她与你们三太太是平妻，怎地就你们的档次如此？”

这句话叶晋宁一直很想问，但到底从未问过。今日父亲一问，她心中便真的舒坦许多。

“这……这……”管家不敢答，她本想说这是四房的主意，怎地问起了我们？我们才是受害者！

二老爷此时也不需要她回答，叶晋宁轻言轻语地道：“父亲莫生气，我们对这些不在乎的。也别去问四房，我们这样挺好。”

二老爷一向知道三房隐忍，却不知也隐忍到了这个地步。他拍了拍叶晋宁的肩膀，他想给她们母女道歉，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

此时，他与四房心生嫌隙。

“你好好歇着，我且先回去了。”二老爷看向柳氏，说着辞别的话。

叶晋宁亲自送父亲离开院子，当父亲上了轿子，她便小跑追上去，“父亲。”

二老爷打起轿帘，看着她。

“父亲，别问四太太，我求您！”

她说话这话，一溜烟跑了回去。

二老爷心里很不舒服，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但还是对轿夫道：“去牡丹园。”

金氏以为二老爷是不会来自己这里了，于是便也没了装下去的心情，随便挽了头发起来吃饭。

她吃的都是大补的食物，这三日虽每日吃，但也吃的津津有味。

二老爷没让人通报便进去了，一进门，他注意到这院内的布置极为奢华，当真配的上“牡丹”二字。

进了金氏的门，迎面而来的便是金碧辉煌的陈设，古玩字画，好不气派。

他想起了柳园的陈设，但到底还是没说一句话。

金氏正在啃炖鸡，听到脚步声一抬头，见到是二老爷，吓得举着半只鸡，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实在尴尬。

奶娘张氏忙将她手里的鸡拿开，跪在地上请安。金氏这才忙擦口，赔笑道：“老爷怎么来了？”

二老爷冷脸，扫了一眼桌子上，冷声道：“这吃食倒是丰富。”

金氏慌乱解释道：“妾身不小产，大夫说需要进补。”她又瞪了一眼娘奶张氏：“还不赶紧的收拾？”

二老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一边是稀的不能再稀的粥，一边是大鱼大肉，都是一样的平妻，待遇竟然天差地别。

他想起叶晋宁再三嘱托不要问四太太，他想知道，这四房就如此一手遮天不成？

他踱步在屋子里转，目光停留在桌子上的那壶茶，他伸手去倒茶，金氏忙接过去，“妾身来倒！”

二老爷看着这茶壶茶盏，琉璃杯做的，碧绿通透，精致极了。

金氏将茶双手递给他，他观察这冒着烟儿的茶汤，汤色金黄。他浅尝一口，是上好的古树红茶，沁人心脾。

他把玩着琉璃杯，问：“这茶叶是府上供的？”

金氏不知他突然问这个的含义，自然而然地道：“是。”

“每个院子都有？”

金氏忽然便明白了，面色瞬间难看，声音也弱了下去，“是。”

“是？”二老爷语气提高，“确定？”

金氏细弱问声道：“老爷，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二老爷狠狠地将琉璃杯放在桌子上，这金氏，越发的不守规矩了！

这突然来的暴怒让屋子里的下人都通通跪下，金氏也吓得不敢说话。

二老爷看了一眼金氏，问：“你负责发放这些物品，可曾克扣过？”

克扣？

金氏恍然大悟了！

早些时候听英姐儿说二老爷扶着柳氏离开，难道是柳氏将自己克扣物品的事情说给老爷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