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跃进走进厨房，看陈母在做饭，立即把肉提出一块：“妈，把肉煮上。”

　　陈母吓一跳，拉下脸问：“哪来的？”

　　“卖菌子挣来的。”

　　细嗦，陈跃进再次把买菌子细嗦一遍。

　　陈母脸色也如陈父一样逐渐好了起来，果然没有一块肉解决不了的事情。

　　“有点钱糟践，一天不务正业你爸回来照样打死你。”

　　“刚已经遇见了，怕吃不上肉没好下手。”陈跃进无所谓道：“再说从小打到大我啥时怕过？我还跑不过他了？”

　　陈母特揪心。

　　这死小子从小打不怕骂不怕，死皮赖脸的不好收拾得很。不管他吧亲生的，管他吧管不住，啥时候是个头？

　　“你就作吧，老娘不管你，等你老子哪天打断打残你，有人给你收拾。”

　　“得得得，你们说啥是啥，我就不务正业，反正种地是不可能种地的。我晓得给你们养老别瞎担心，没看我往家买猪肉了嘛？第一次挣钱，我正在变好，你们耐心看下去就是。”

　　“看你娘个……”陈母更愁苦，哪有农村人不种地的？抓住幺儿子虽不耐烦还勉强愿意听的机会：“你二十的人了，再看两年没老婆没孩子……”

　　“别说了别说了。”陈跃进再次放大招掏出大团结递过去：“过两年还没婆娘你给我买一个去，我交老婆本。”

　　陈母有些耀眼，十块钱可不是小数目，不管怎么说这心啊软乎很多，顺手接过来揣上。可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后续，于是问：“十块钱一个的啊？”

　　陈跃进扶额：“以后还有。你幺儿一表子人才，婆娘没上千带不出去。”

　　他想起上辈子的老婆，十年后上万，跑了给他一家子留一屁股饥荒，现在想都不敢想。

　　陈母还想说点啥想想还是算了，不务正业就不务正业吧！总比什么都不干强。想想又说：“你搞菌子就搞菌子，别搞毒的回来了，有下次没毒死你你爹一定打死你。”

　　咋还三句话不离死呢？陈跃进晦气地挥手：“见手青不是毒菌子。”

　　“不是毒菌子咋差点毒死你呢？实在想吃偶尔摘点回来我给你做，偶尔吃一回可以，炒它太费油。”

　　所以农村吃菌子真不太多，费油。

　　“大哥二哥在家吗？我把肉给他们送过去。”

　　“你大嫂二嫂在做饭。”

　　看着陈跃进真又拿出两块肉来，随即陈母一脸震惊：“你把钱不当钱是吧？还有肉？你一共买的几斤？”

　　“没多少，两斤。”

　　“你今天卖了多少钱？”

　　对老妈陈跃进没有半点隐瞒，甚至没心没肺地炫耀：“二十八块七毛五，够请你们干十天活。”

　　陈母给整沉默。她偶尔也卖菜，几十斤大老远背上街，三块五块的换点酱油盐，多卖几次攒起来能扯三尺布。他们家最大的收入，是一年平均能出栏三头肥猪，价值一千块钱左右。

　　不过想想又不可能天天二十八块七毛五，比铁饭碗吓人好多倍。心情也就平复下来了，姑且当家里有个人偶尔弄点意外之财吧！总比一天鬼混长进。

　　“你还真给他们拿啊？”

　　“第一次挣钱，我给我侄子侄女拿。他们？想屁吃。”

　　陈母心想你二哥家的还在肚子里呢，是侄子还是侄女都不知道！

　　陈跃进拿着肉就走，先来到大哥家，大嫂正在做饭，可惜火好像引不燃。大嫂扒灶洞门口抬起头，人不人鬼不鬼的锅底灰快抹了一脸。

　　陈跃进看得嫌弃。大嫂本来就瘦小，整个人就一张脸可看的了，现在就更没法，跟窑洞里钻出来的瘦猴儿似的。

　　果断毫不犹豫放下肉就走。

　　“第一次挣点小钱，买给大侄女大侄子的。”

　　大嫂一脸懵！什么时候老幺会挣钱了？还买了肉送，卖屁股来的？

　　陈跃进又拎着剩下那块朝二哥家走。

　　二嫂脸上到干净可看见他没半点好脸色，搞得陈跃进想抓一把锅底灰给她敷上去和大嫂一样整整齐齐。

　　“买了点肉，你别一个人吃求，多少给我二哥留筷子。”

　　二嫂看他背影怎么忍不住牙痒痒呢？你才吃求，你还有不起婆娘给你吃求！

　　下午，陈跃进不打算继续找羊肚菌，他打算认真寻找一下二十几年快要失去的记忆。

　　依旧拎着篮子，依旧一把镰刀，脚踏一双崭新的解放鞋，自己挣钱买的感觉鞋底都厚实一些。

　　有的东西二三十年不变，有的东西却也是会变的。比如村里大部分的房子，水泥路铺上后，都挪到马路边了。

　　陈跃进沿着小路来到隔壁湾里。西南山多，山连山山背山，大山前面像孕妇一样再背一座或两座小山，千奇百怪。

　　陈跃进来到‘孕妇’左边的‘孩子’头上。这里，过几年会成为二叔公的坟头。但他清楚地记得，在二叔公立坟前这里是有一个鸡枞窝的，而且每年夏天几乎一下雨第二天便能长出一茬，还不是小量。

　　可惜二叔公埋后动了土破坏掉了，从此周围也没见再出过一次。

　　陈跃进仔细围山头转一圈。没找见是正常的，这个窝子是二叔公家的地，常年种苞谷，明窝一个。也没发现有采摘过后覆土的窝，证明今年它一茬也没出土，只能往后随时关注。

　　他又赶隔壁山头去。这对双胞胎‘孩子’都很可爱，每年头顶长伞，被人抠洞。这个老窝三十年后也长不出菌了，不知是移窝还是环境变化的原因。

　　艹——艹——艹——

　　陈跃进发现了什么？有动过土的窝子？三十年的老采菌人了，虽然覆土回填很好，但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

　　陈跃进趴地下认真研究，这个窝子旁边正好长一株苞谷苗，苞苗被挖了次墙角明显有些奄奄没精神，和旁边的青葱翠绿形成鲜明对比。

　　多半是二叔公家挖的，因为这里也是二叔公家的地。他们家消息隐瞒的真好，竟没有人晓得近两天他家有采到鸡枞菌。

　　也对，毕竟采野生菌，从来是谁采着是谁的，哪里出菇了哪里有谁会轻易透露？谁会想把私窝变成众人知晓的明窝子？谁又会轻易把某个窝子出窝的消息轻易告诉别人？

　　可惜了，没缘分，陈跃进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泥，表示只能以后持续关注，特别是刚下过雨。

　　他提起镰刀赶往记忆中的下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