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嬴政摇摇晃晃，几欲摔倒，众人慌了，手忙脚乱的扶向嬴政。

而此时，在嬴政的杀意消散之后，秦安身子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弓着身子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后，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几个月前，他刚宰了几十条畜生的狗命，也算得上杀伐果断了，可面对着始皇陛下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他和刚出生的小鸡仔没什么区别。

王贲、蒙恬两人将嬴政扶到帝榻上之后，嬴政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朕无事。”

挥挥手，让王贲、蒙恬他们下去。

嬴政坐在帝榻之上，久久无言，蒙恬等人也都退回原位，垂首不语，麒麟殿内一片死寂。

嬴政怎么也没想到，从秦安的口中，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他一手缔造的大秦，原本要传至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的大秦，竟然只存在了十四年。

还有，继承大位为什么不是扶苏？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久之后，李斯才开口问道：“秦安。”

“斯直言一问，你说陛下病逝于沙丘，那你可知陛下身患何病。”

诚然，李斯不喜欢秦安，秦安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

但是此刻，为了陛下，为了大秦，他不得不出声询问。

秦安沉吟片刻，抬头看向李斯：“史书上并无关于陛下病症的记载，不过后世之人，根据一些资料推断猜测，认为原因有二。”

“第一，积劳成疾，史记记载，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于上，上至以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陛下勤务国事，致使身体严重透支受损。”

说到这里，秦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熬夜伤身啊，想想前世的时候，熬夜猝死的人一大把。

“第二，水银中毒……”

“水银中毒？”

当秦安说出水银中毒这几个字，众人猛然色变，蒙恬更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水银怎么会有毒，陛下又怎么会被下毒？”

秦安轻叹一声，这个时代，人们还没有意识到水银是一种剧毒。

他们只发现了水银的药用价值，来消炎、治疗疥疮，燥癣，或者用在墓穴中，用来防腐。

甚至女子也会用水银来堕胎。

秦安把头转向嬴政，正色道：“老祖宗，水银的确有毒，在我们后世，它也被叫做汞，是一种重金属。”

“老祖宗您之所以中这水银之毒，真要说起来，根源还出在您身上。”

嬴政神色一怔，“根源出在朕身上……。”

“确切的说，是有人欺骗了您。”

“由于您勤于国事，晨兴夜寐，不曾有半刻懈怠，以至于身体劳累成疾，处理起政事，难免有所力不从心。”

“为了更好的处理政事，您萌生了长生不老的念头，召集天下方士齐聚咸阳，炼制长生药。”

嬴政心中一凛，“你是说丹药中含有水银？”

“这怎么可能，凡是入口的东西，都会有专门的内侍进行试吃，如果丹药中含有水银毒，朕又怎么会服用这丹药。”

“老祖宗，方士炼制丹药的过程中会添加丹砂，丹砂可入药，具有安神定惊，解毒的作用。”

“但是有一点，丹砂不能火锻，否则就会产生水银。”

“而内侍试吃之后，并无中毒的症状出现，只因为丹药中蕴含的水银份量极少，就算同时服用十几颗也无大碍。”

“可这丹药若是长期服用，水银之毒越积越多，便会对身体产生不可逆转的损伤。”

“历史上并无您服用丹药的确切记录，但是想来您是服用过一些时日的，若非如此，您的身体再撑上五年，十年的应该没问题。”

“丹药有没有毒，其实换一种方法，很快就能检测出来，那便是由鸡鸭鼠兔进行试吃。”

“体型越小，水银之毒积攒的越快，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知道结果。”

听完秦安的叙说，嬴政一时无言。

如秦安所说，近年来他的身体越发虚弱，批阅起奏折来，只是一个时辰就有疲惫的感觉。

早年的时候，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天，他也不会有累的感觉。

除了身体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原因。

那就是对死亡的恐惧。

“方士……。”

嬴政的眼眸深处尽是寒霜，幽幽的吐出两个字。

他召集天下方士，本意是为了长生，却不想成了自己早亡的催命符。

看到陛下的反应，众人松了一口气。

只要陛下不再信奉长生，召集方士炼制丹药，就不会突然因病驾崩。

那现在就还剩下两个问题，为何继承大位的是胡亥，大秦又覆灭于谁手。

只不过，第一个问题，陛下可以问，但他们不行。

蒙恬一步跨出，满目杀意，“秦安，我大秦究竟覆灭于谁手，是不是你在舆图上画的那些国家？”

蒙恬实在想不通，这世间谁能覆灭大秦。

六国都在大秦的铁骑下覆灭，那些残余的老鼠根本掀不起多大风浪。

北方的东胡，匈奴，也就仗着跑得快，正面对抗，只需要五万大军，他就能将匈奴和东胡彻底干翻。

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未知的国家。

“蒙将军。”

“不要说如今的大秦，就是被我大秦灭掉的六国，于这个世界中都是横扫四方的强国。”

“若是正面对抗，这世间所有国家加起来，都未必是我大秦的对手。”

“这世间，能灭亡大秦的——只有大秦。”

蒙恬，李斯等人一怔，随后如同有什么东西从尾骨升起，直冲头顶，令他们身体陡然颤栗几许，浑身酥麻不已。

这世间，能灭亡大秦的——只有大秦。

“说得好……。”

高台之上，嬴政猛然挺直身体，眼眸中暴射出惊人的神采。

“若有大秦灭亡的那一天，那也是大秦灭了大秦。”

嬴政的话宛若奔雷，轰然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