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把女人送出堂口屋里就传来月牙的一声呻吟。

进屋一看，月牙正蜷缩在炕上，一边发抖一边喊冷。

按理说不应该。

灶坑里的火起码烧了两个钟头，就是隔着棉裤坐在炕头上也坚持不了太久，怎么会冷成这样？

“她咋了？”

我问芳姨，声音里并无太多情感。

因为在我的感情世界里，月牙就是一个不速之客，我更情愿她没有出现过。

尽管这样说有点不负责任，毕竟当年为救我的命她曾和我订婚亲事，但不代表我可以违心。

芳姨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这是咋的了，突然就这样了，会不会是痛经？”

“痛经？”

我不免有点尴尬。

“别研究了，你去孙婶小卖铺买包卫生巾回来，顺便在买点姜糖给她去去寒。”

“哦。”

我拿起一些零钱正往外面抬腿时，月牙叫住了我：“不用麻烦了，我还没到日子呢。”

没到日子也就是没来那个事……

我挠挠头问：“那你咋疼成那样？”

月牙艰难抬起白如春葱的一只手。

“我只是旧病复发了，挺一挺就过去了。”

我定睛一看月牙的手腕，不免有些诧异，因为原本已经淡化黑线，又从皮肤里透了出去，并且比之前更黑更浓了。

“不是说只要吃了灵丹就能缓解吗，才过了一天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月牙委屈巴巴地垂下头：“我是不是成了你的累赘了。”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么明显的事还用说出来？

简直就是拖油瓶。

可想想她脑子里还藏着一本练炁的法门，我也只能说一些违心的话。

“没有你想多了，我没那么觉得。”

“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讨厌我，而且你刚刚还在心里偷偷骂我是拖油瓶。”

我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就在刚刚，我的确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拖油瓶，可这种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能读心？

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月牙，看似普通的一个丫头，或许一点也不普通。

“你是怎么知道的？”

月牙也抬起一对黑亮的杏仁和我对视：“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喜欢寄人篱下，是我爷爷硬把我塞给你的，不是我。”

说完她就下了炕，拖起一双沉甸甸的大棉鞋就往外走。

别说，还挺有脾气。

可她的脾气也只持续了一分钟，她就让北方寒冷的夜风给吹了回来。

然后站在门口一半尴尬，一半委屈地对我道：“我没想到外面那么冷。”

说完人就晕了。

我这才想起她旧病复发的事，万一人死在我家里，姓月的老头又要用王八拳抡我了。

可转念一想她死了岂不是正好？

毕竟月老头只是让我杀尸取丹，并没有把月牙的生与死算在内，所以我在想一件事，如果月牙没有等到我找回女尸就意外病逝了呢，那所谓的生死约不就是废纸一张了吗。

到时候我不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和女尸团圆了吗。

但转念一想又不行。

毕竟我还没有学到老月头的法门，没有那东西的加持我就救不出女尸。

所以目前来看月牙还不能死，起码在我领悟月老头的法门之前，她必须好好活着。

而唯一让她活下去的办法，只能是不断斩杀清风堂口里的鬼仙，取灵丹给她续命。

所以第二天我早早出了堂口。

我和黄三爷边聊边走，没多久就到了女人家门口。

一进女人家门口就刮风下雨。

不一会就电闪雷鸣也不见有停的意思。

我没带伞，如果一直不停，我八成是要在女人家里过夜了。

进了门我就和女人聊了起来。

可聊着聊着就有点剑走偏锋的意思。

明明是请我过来给她看事的，可结果她反倒是给我算起命来。

“我知道你，你身上有八只烟魂，加在一起也有一千年的道行，但最厉害的是那只白狐，光它自己就有八百年道行，你生下来就有这么多仙家守护，天生就是做弟马的料，但我不怕你。”

烟魂也是出马的内行话，指的是女鬼仙。

八只烟魂说的应该就是我背后的八口棺材。

可这种事我连最近的亲戚都没有告诉过，她一个普通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想了一会我大概明白了。

再加上女人古怪的表情，和略带敌意的语气不难判断，她应该是让不干净的东西夺了窍了。

所谓夺窍也是出马的行话。

说白了就是鬼上身了。

而上身的东西十有八九是清风堂口里的鬼仙。

这下就有点棘手了。

毕竟出马初期，弟马是不具备什么战斗力的，很多时候要靠身后的仙家。

况且我符术不通，一般小鬼都很难应付。

所以我给黄三爷使了一个眼色，想着让它回堂口通报一下，找个帮手什么的。

可女人身体里的鬼怪哪能那么轻易看着我们去找帮手，立马冲着我和黄三爷怒吼一声：“你以为你们出得去吗？”

随后她的叫声，屋里的门、窗全都自己关上了。

我捏了捏鼻子，满脸嫌弃。

“那么舍不得我，爱上我了？哥们我不喜欢有口臭的女人。”

“你说谁口臭？”

女人一下站起来，随手摸起一把菜刀对着我就是乱挥。

刀破空而出，发出“嗖嗖嗖”的响声。

最后沉甸甸的一刀落在桌子上。

硬是把厚重的桌子砍出一道豁口。

这要是落在我脑门上，天灵盖还不得给我掀飞。

好歹我也是有护身报马的人，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小翠的名字。

没一会小翠就不情愿地从地面冒了出来，用一种近似于哀怨的眼神看着我。

“你看我干嘛，人在你背后呢。”

我抬手就指向了小翠背后满脸凶相，手持菜刀的可怕女人。

可小翠仍旧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似乎是不想管这件事。

脸上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而且当可怕女人手持菜刀再次砍来时，她还主动给对方让开一条路。

然后站在角落里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