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每每想起当年之事，皆会恨得咬牙切齿，再听些周旁姐妹三言两语、添油加醋，只觉颜面荡然无存。

偏那些人还在继续，张氏的庶妹揪着绣帕，掩饰勾住的唇角，“姐姐~，你夫君如今官运可亨通？”

亨通个屁！

张易紧拽着衣袖，压抑着心头怒气隐忍着不发，始终沉默不语。

见张易不应，她盈盈浅笑，继续添油加醋，暗暗炫耀，洋洋得意，“我家夫君今年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得圣恩眷顾，五品官职升到四品官职，我们这做妻子的真真是打心眼里为夫君高兴。”

张易是个火辣性子，知她在向自己炫耀，也不惯着她，猛拍桌案，“你给我闭嘴！”

她冷哼一声，“你再敢说，我便撕烂你的嘴！且你当我不知你心里那点心思，我夫君官运是不如你夫君，你也不必如此在我面前洋洋得意，爬的越高摔得越惨，谁知道未来的事呢！说不准，你家夫君明儿官帽子就掉了！”

知她泼辣，但没想到她如此泼辣，丝毫不顾及，炫耀的张衡只觉委屈，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端是梨花带雨，柔弱可怜。

她揪着绣帕拭泪，“姐姐为何要曲解我的意思。”哭的哽咽，“我不过是说说罢了....姐姐为何说话这般难听....呜呜呜....”

“哭、哭、哭！哭什么哭！”张易见哭哭啼啼的女子就心烦，“你这人除了哭还会什么！瞧着就叫人心烦！”

周旁几个姐妹鄙夷不屑的瞥了张易一眼，但素来知她火爆的性子，便也不敢开口，给自己增添麻烦，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口舌之争。

“哟~，姐姐这嗓门大的，妹妹我老远儿就听见了。”不远处，张氏带着谢清欢自远而近的走来，“大伯也是儒生，咱们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出生的姑娘，姐姐也是养在大伯膝下的，这礼教学何处去了。且你庶妹所言不过是当些茶余酒后的谈资给姐妹们解解闷乏，说说罢了，怎得姐姐偏偏要曲解人家的意思呢。”

好好好，这话她一根筋还是能听明白的，就是说她心肠黑，无理取闹，羡慕嫉妒恨，看不惯自家庶妹，曲解张衡之意，借此对她行欺负之举。

再见张氏笑意盈盈的模样，张易怒火一瞬间勃发，当年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嫁给如今的夫君，反而嫁至谢家三房的人就是她！

她还记得，当年那场在张府举办的百花宴会，看似是后宅女人赏花玩乐而主办的宴会，实则是她之父为拉拢讨好朝中官员而举办。

当年谢家与张家早已定亲，她也是三房谢何的未来夫人，却因那一晚宴会未曾小心谨慎，被张氏安排之人暗中下药，随即又安排她与她如今的夫君光天化日之下行苟且之事的戏码，待时机成熟，便被张氏安排的人当场瓮中捉鳖。

她清白尽毁，不得已嫁给如今的夫君。

而张氏也死不要脸暗中安排小厮在谢和的酒水里下了药，谢和年轻气盛，一心在科考，不知后宅里的腌脏事，很容易便被算计。

他以为是醉酒，便在小厮的搀扶下去暖阁歇息，于是张氏又是死不要脸，顺理成章的与他行男女之事，也因此也抢了她的婚事。

两个姐妹皆被人陷害，旁人不会以为是张氏自导自演的手段，毕竟女子怎会拿清白开玩笑，只会以为这是其他姐妹不喜她同张氏，暗中筹谋做的陷害，让她们沦为京中笑柄，名声一落千丈。

她是在乎名声的，但张氏这人手段狠辣，名声于她而言也如浮云。

后来，她名声尽毁，颜面扫地，自此以后，她也不在乎了，性情变得泼辣蛮狠蛮不讲理蜚声京城。

她恨张氏，偏还拿张氏没什么办法，她承认自己一根筋，没张氏心眼多，也没她心机深沉两面三刀，更干不过她。

张易气的胸疼起伏不定，想了想，嗤笑，“你一个望门寡瞎凑什么热闹！我是大房嫡女管教我自家庶妹，关你二房劳什子屁事！”

张氏脸色神光变幻，眸底的暗光闪烁不定，她面上依旧笑吟吟的，“是是是，妹妹错了....”

四周人听此，倒是觉得这张易果然泼辣无礼的很，再同张氏相较来看，张氏更为通情达理些。

偏张易性子直，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反而心想，反正她名声已毁，素来泼辣，做出无厘头的事也无可厚非。

思及此，张易趾高气扬、气势汹汹向张氏走去，张氏直觉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由牵着谢清欢向后倒退数步。

“姐姐这是做什么？”张氏蹙眉问她。谢清欢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不屑的撇撇嘴，“姨妈这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提刀砍我们呢。”

张氏面无惧色，身姿挺拔的立在原处，举止优雅，她笑盈盈，“姐姐自幼佛门里养起来，佛祖不是慈悲仁善为怀吗？姐姐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倒让人误以为你要杀生呢。”

张易没给予回应，只冷笑，那笑带着鄙薄的寒气。

随她愈走愈近，张氏心中怪异也越来越强，但她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这大姐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扇她们巴掌不成。谢清欢也是如此想法。

只她们都想错了，张易可不仅仅是扇巴掌这么简单，也配不上她京城人给她冠上的泼辣之名。

在众人好奇之下，在张氏一脸莫名的情况下，张易的举动令人出乎意料，只见她双手狠狠一推！

“我没那个功夫提刀砍你们！但推你们落水的功夫还是有的！”她插着腰，“佛祖说过‘怒目金刚，垂首菩萨’，我这模样是办成金刚的模样度妹妹你！”

“张易——，你大胆！”话落的下一刻便听“哧——”的一声响，张氏脚底一滑，下意识扯着谢清欢向后躺倒而去，“母亲——，你别拉我呀——”

张氏同谢清欢双手胡乱抓，慌乱中，张氏也不忘怒不可遏的大斥，“张易——，我看你真真是胆大妄为！你这个泼妇——”

张易恍若未闻，伸手又是狠狠一推！

“我就是泼妇！”

两人未及回应，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地面积冰之上一层薄薄浮冰，十分滑溜，两人一落地便滑了出去，而前方就是严冬之下冰冷彻骨的冰湖。

两人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张易会推她们，且还算计的这般精准，竟存着让她们落水的心思，这一落水定会受凉，没个三四个月的功夫恐怕无法药到病除。

她们在一片天旋地转中胡思乱想，也不忘拼命叫喊:“快扶我！扶我！”

张易插着腰，端是街头卖鱼的泼辣妇人模样，“喊破嗓子也没人扶你！”

下一刻，“噗通——”声响，水花四溅。

人体落水声就是这么轻描淡写，两人挣扎着在水中扑腾，那句“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也渐渐淹没在水中。

不消片刻，两人整张脸瞬间冻成惨青色，油光水华的发鬓散落下来，如水草一般浮在水面上。

两人不断扑腾，不断挣扎，不断叫喊，“来人——，来人——，救水！救水！”

几个姐妹花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心想，她们这大姐嫁人后脾气竟然变得更暴躁了，真是不管不顾。

不远处的小厮见此惊心动魄的场面，也狠狠吃了一惊。

大姑娘果真是个蛮不讲理的性子，这张府的名声又要因此一落千丈，沦为京城人茶余酒后的谈资笑柄，老爷也真是够可怜的，养出这么个跋扈无理的女儿，到处丢他的面子，思索间，也早早唤人前来救水。

只救水需些时间，湖边两人也不住拼命往岸边移，张易蹲在岸边，得意洋洋的看着，心情瞬间愉悦。

待湿淋淋的两人游过来，颤抖的手指刚要触及岸边，张易抬脚狠狠一蹬，两人“扑腾”一声又是深深埋进水里，溅起水花。

“这一脚，为当年！”

湖里的两人支支吾吾，气急败坏的话被冰冷刺骨的湖水堵塞，说不出话，窒息感也瞬间蔓延，好似下一刻就要窒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