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在白棠还有良心的时候，心血来潮去了山区支教。
白棠一辈子没发过几次善心，13岁的林奕楠算是为数不多的受益人。
虽然那也是一场意外。
一开始她只是抱着看戏的态度。
一个根本没有三观、没有道德的孩子在无人管教的情况下，究竟能作出多大的恶。
白棠对此很好奇。
她从来不认为人性本善，她上辈子短短十三年就见过了无数个天生恶种。
所以哪有什么性本善？
选择支教学校的时候，为了不受家里干扰，也为了真正体验一把生活，白棠报名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
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是她从学校出发，一路上把所有交通工具都坐了一遍，最后因为下雨路面泥泞，他们又不得不走了三个小时，才到了那所学校。
来的路上那些受的罪白棠咬咬牙都忍住了，可原定两个月的支教时间，第四天还不到晚上，她就差点拎包走人。
至于什么原因呢？
白棠现在想起来都还是会气得咬牙切齿。
18岁的白棠被一个小孩子给报复了，那时候还叫石头的林奕楠这个小屁孩儿。
当时他们一群学生刚到山区学校。
那地方穷，学校更穷，有点钱也先紧着买书和文具了。导致他们学生人到了，却连个正经住的地方都没有。
校长勉强将两个办公室收拾了一下，给他们当临时宿舍。
可整到最后也不过是拿破布围起来两个长方体空间，中间再摆上几个平接床。
拿什么拼的床？
当然是现成的那些破破烂烂的书桌。
白棠真的很后悔。
非常后悔。
她不敢相信这里居然能被称之为学校，但又真的很佩服她的大学能联系到这样真正需要帮助的学校。
支教活动爆改生存游戏？
无所谓了。
白棠可能没住过这种条件，但阮溪还是挺熟悉的，毕竟收养她的孤儿院背后的建立者，那帮人可不是什么大慈善家。
住的地方刚解决，可其他的东西，尤其是蔬菜水果这些，都需要去隔壁的镇子上买。
而且镇子很远，这边的村民一般只有周二去买点东西，剩下其他的就靠自给自足。
刚好他们到的第二天就是周二，几个学生第一次来山区乡镇赶集市，都觉得很新鲜。
于是就热闹着都去了。
镇子不大，错落密集地只住了三十几户人家，却是靠近周围几个偏远村子唯一的小镇，因此每周一次的集会上人满为患。
镇上只有这一条主道，集市就是在那里。
不过虽然说是主道，但也就是两个三轮车刚好能错开的宽度，两边都摆上了摊子，中间人来来往往就避免不了互相挤撞。
他们初来乍到，想着村子里民风淳朴，来了集会也都没设防，没过几分钟，同行的就有五个人的钱包被扒了。
这东西也实在没个说理的地方。
本地的人们大多互相认识，就算看见了也不会理会。
至于报警，离这里最近的公安分局还得他们再原路走回去三个半小时。
对这群学生来说，那点被偷的钱实在犯不着他们豁出命再徒步三个多小时的山路。
没必要。
好在集市只能用现金，所以被偷的钱包里也只有一些不多的钱，他们的证件，银行卡都还在学校里。
白棠的钱包倒是没被偷，不过这件事让她长了个心眼儿。
在集市的尽头，有个干瘪瘦弱的小孩儿在那儿卖果子。
小孩儿个子矮矮的，身体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斑驳的咬痕，有的正红肿着，有的像是被人挠破已经结了痂。
嘴唇上也有些地方起皮干裂，但吆喝叫喊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他面前篮子里的果子看着倒是鲜翠欲滴，像是刚从树枝上摘下来的。
白棠生在北方，从来没见过这些果子，就想买一些尝个鲜，但她的其他同学嫌弃那小孩儿看着太脏了，害怕他的果子也不干净。
白棠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其他摆摊的人。
确实不太一样。
虽然所有人的穿着看着都很穷困，但其他人衣服最起码还是干净的，这孩子就……
不过，干净不干净的，白棠又不在意。
拜孤儿院和她这具身体的亲妈所赐，无论是作为阮溪还是霍楠，她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生病。
多严重都无所谓，死不了就行。
对于她妈来说，她生病可是抓住她爹的好手段。
就是特么的，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拿自己的身体在冷水里泡，害得她现在经期来了疼得简直想杀人。
“诶，漂亮姐姐，是买蓬吗？都是今天我上山刚摘的，很新鲜的！”孩子的声音还没变声，稚气又清亮。
可能是白棠朝这边多看了几眼，被男孩发现了。
男孩隔着人群大声招呼她。
走近一些，白棠发现那孩子果然很矮，才刚到她的胸前。
刚才离得远，没看清。
这时白棠低头看他面前的篮子，发现是一些鲜红色的果子，就问了价格:“嗯，你好，果子怎么卖的？”
不带情绪的时候，白棠的嗓音总是柔柔的，现在对着一个小孩子，她说话就更轻了三分。
林石头听着，不自觉地就有些脸红，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漂亮的人，说话还这么好听，就像奶奶故事里的仙女一样。
但幸好他皮肤黑，脸上又总是脏脏的，所以即使他觉得自己脸颊都快烧起来了，但看在白棠眼里，也就是小孩子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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