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温度适宜，不闷不凉。

沈聿琛这次是自己开车，没带助理和司机。

看着副驾驶座位上一言不发的温言，沈聿琛淡淡出声：“佘老师的病情确实不容乐观，不过如果调养的好，以后还是能保证正常生活的。”

温言怎么会不知道，他说的那些只是运气好的结果，运气不好，那就是自此瘫痪在床。

她只希望奶奶能寿终正寝，少遭点罪。

但她早已习惯了事与愿违，什么所想皆所愿，于她而言简直是奢望。

她垂下眼睑，轻声问：“沈先生，你应该没有过那种很无力的感觉吧？就是怎么也抓不住自己想要的，结果永远都在背道而驰。”

沈聿琛眸色一暗。

“有。”

温言讶然：“你也有？”

沈聿琛淡然道：“当然，我也是肉体凡胎，有七情六欲。”

曾经不止一次羡慕沈弋阳能和她订了婚约，和她同岁，羡慕她落在沈弋阳身上的热烈眸光，但他连羡慕也只能藏在心底。

她和沈弋阳一样，把他当长辈，所以他不能打破平衡，必须滴水不漏，以免遭到厌恶，想靠近却又不得不保持距离，很无力。

温言感觉到了他身上的落寞，只当是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你应该也很难过吧，当时是怎么度过的呢？”

沈聿琛平静道：“求不得，不圆满，都是人生常态，包括难过。”

习惯就好。

可怕的是，即使难过已成常态，他依然舍不得放下。

温言心头忽然泛起酸涩，可能是被他这句话共情了。

原来像他这样无所不能的人，也有求而不得。

她转移了话题：“你昨天为什么来苏城，出差吗？”

沈聿琛：“……”

还以为她当时心情不好，不会听进去他的话，没想到居然被她找到了破绽。

他只能继续扯谎：“嗯，来这边的分公司开会。”

SK集团涉业广泛，旗下有不少各行各业的分公司，这点并不奇怪，可温言不理解的是……

“你是集团总部的总裁，也需要亲自参加每一个小小分公司的会议？”

“……当然。”

沈聿琛这句话说的多少有点心虚。

昨天确实巧合，因为公事要去外省而路过苏城，就想上门来拜访一下温奶奶，至于为什么要来拜访，他自己也说不清。

又不是像去年的中秋节那样，温言在苏城，他过来拜访的时候能见到她。

现在她在学校，他来了也看不见她，来干什么？

大概，是想在老人家面前多走动，博一个好感。

手指抓着方向盘，眼睛余光瞥向温言，看她一脸如常，并没有多想，悄悄松了一口气。

温言说：“你工作忙，既然我回来了，就不继续麻烦你了，很感谢你对我奶奶的照顾，还是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沈聿琛道：“不急，我可以多留两天。”

温言：“……这不太好吧？”

沈聿琛浅浅扬唇：“挺好的，温家小院住的很舒服。”

“……”

温家小院是典型的苏城风格建筑，是园林式宅院，江南水乡韵味，横廊曲水，清幽古朴。

环境不似京都那样的喧嚣，每次坐在院中聆听着小桥流水，就会让人觉得心境宁和。

回家后，温言见到了变化超大的俞柏希。

“姐姐，你回来了。”

他皮肤黑了，身材健壮了，说话声音也很沙哑，足以可见这次军训受了不少罪。

才一个月而已，可爱的娃娃脸瘦了一大圈，身上软乎乎的肉也变成了肌肉，卷发被剪成了寸头，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整了个容回来。

温言说：“你们的军训这么严厉？”

俞柏希快哭了：“可不是嘛！警校真的太狠了，这才一个月就把我晒成了黑炭，啊啊啊，回来我妈都喊我黑娃，好过分哦。”

温言评价：“挺好的，很健康。”

俞柏希看到温言脸上有明显哭过的痕迹，给温言倒了一杯热水。

“姐姐，你晚上要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去医院看温奶奶的时候，被她发现你眼睛都哭肿了，她会很难过的。”

温言看着他：“幸亏你打电话告诉了我。”

奶奶和崔婶肯定都交代过他，不能告诉她。

俞柏希说：“温奶奶是不想让你担心，但我觉得，如果真的有什么万一，还瞒着你，只会让你更加崩溃。”

温言点点头：“你做得对。”

俞柏希坐在温言旁边，想跟她多说一会儿话。

“姐姐，跟我聊一聊你的学校呗，是不是很大很漂亮，你们医学院有多少学生，是女生比男生更多吗？”

他像个好奇宝宝。

温言看着他：“那你的警校呢？是你期待的样子吗？”

提到自己的学校，俞柏希就瘪起了嘴。

“不好，一点也不好，食堂又小又破，规矩还多的要死……”

沈聿琛看着两人悠闲的坐在那里聊天，这样的场景他也不是第一次见。

但那时候俞柏希还小，头发是卷的，脸上肉肉的，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可现在的俞柏希明显不一样了，长高了，体型健壮，即使才满十八岁，也有着成年人的气质凸显出来。

他现在和温言在一起的画面，很温馨，甚至有点……过于亲密。

这让沈聿琛又想到了温言和沈弋阳，忽然感觉头很痛，心中五味杂陈，却依旧面不改色。

嗓音清冽的打断了二人的温馨谈话：“已经很晚了，该休息了。”

温言扭头看着他。

男人好看的脸庞被灯光照着，显得有些深邃。

沈聿琛温和的眸光对上她的，低声说：“你该去睡觉了，明天是不是还要早起去医院看佘老师？”

温言点点头：“嗯。”

“那就以后有时间再聊。”

俞柏希也觉得沈聿琛说的有道理：“那姐姐快去睡觉吧。”

温言问沈聿琛：“你还住在之前的房间？”

小院虽然没有多层，但面积大，房间很多。

温言和奶奶住在院东边，崔婶为了方便照顾也一起。院北原来住着大伯大婶和温霁，现在只剩温霁和俞柏希两人了。院南是温言父母住过的，现在空着。院西一直都是用来当客房，好几间房环境都还不错。

两年前沈聿琛就在院西住过小半月，已经很熟悉了。

就是离院东距离最远。

沈聿琛唇角微弯，意味深长的道：“主人打算给我换间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