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自己身份低微,在这个宦官不能干政的时代,韩侍宦连给许凤阳出谋划策都难。
朝堂上的事,宦官不能多说一句,一旦被发现就是腰斩于市的下场。
因为有太多的历史证明了,天阳之所以能延绵几百年国祚,除了每代帝王的励精图治外,以史为镜亦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殿下要吃南瓜饼吗?”韩侍宦说道。
许凤阳回头看着他,韩侍宦上前一步躬身道:“京都新开的那家云上馆的南瓜饼味道是极好的,最近也是天安城权贵们食桌上的热门,若是殿下想吃,奴才可以去为殿下买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许凤阳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随即笑道:“韩侍宦,要不你带我出皇城耍耍?”
“这……”
韩侍宦不敢贸然答应,原因是皇城外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无处不在的刺客们随时可能威胁到许凤阳的性命。
见韩侍宦面带犹豫,许凤阳撇了撇嘴说道:“韩侍宦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可是你连带我去玩都不肯,哪有这样当朋友的。”
“奴才自然是殿下的好朋友,只是皇城外面危险重重,奴才也是为殿下着想啊。”韩侍宦苦口婆心的说道。
许凤阳皱了皱鼻子:“你的话跟宫里那些宫人们都是一样的说辞,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
眼角看到韩侍宦不为所动,许凤阳继续唉声叹气道:“我真惨,只能做个笼子里的金丝雀,整日对着这宫墙院柳,哪天说不定就真成痴傻儿了。”
韩侍宦还在踌躇,许凤阳继续道:“算了,真成傻子就成吧,反正那些大臣们也盼着我是个真傻子,哎。”
“殿下怎么能这么说自己……”韩侍宦说道。
“那你就带我出去玩,就一次!”
许凤阳抓着韩侍宦的袖子,脸上带着些许哀求。
“殿下,这……”
许凤阳看着韩侍宦白面无须的脸说道:“你还是不是我的好朋友!”
“自然是。”
“那你就带我出去玩,不然咱们就绝交!”
韩侍宦看着许凤阳那张认真的脸,有些哭笑不得,无奈之下也只能点点头:“奴才可以带殿下出去玩,但只能一次。”
许凤阳喜笑颜开:“我就知道,韩侍宦你最好了,比梧桐还好!”
韩侍宦苦笑两声。
两人偷摸着来到皇城的内墙,等着禁军巡逻过后。
韩侍宦蹲下,示意许凤阳趴到背上。
许凤阳左右瞧了瞧,小心翼翼的爬上了韩侍宦的背。
“殿下请抓紧奴才的肩膀。”韩侍宦轻声道。
说完,韩侍宦脚下发力,蹬地而起,踏着宫墙掠面而飞,仅仅是三四步的光景,便到了几米高的宫墙上。
“行啊,韩侍宦,这一手轻功回头你得教我!”许凤阳拍打着韩侍宦的肩膀。
韩侍宦微笑道:“只要殿下想学,奴才自然倾囊相授。”
“那就一言为定,现在,带我出去玩!”许凤阳指着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眼里闪烁着毫不含糊的兴奋:“飞!”
“喳!”
韩侍宦应了一声,在许凤阳欢乐的笑声中一蹬墙头,冲天而起。
而在皇城远处,李密温收回目光,挥了挥手。
他身后,一位身材魁梧的绣衣走了上来,躬身道:“义父!”
“你带着几位绣衣去看着他们,务必确保陛下的安全。”
“是!”
身材魁梧的绣衣领了命,伸手抓住腰后的剑柄,疾步走出了大殿。
待那位绣衣官走后,李密温看着案上摊开的卷宗,上面记录着祭祖大典时参与了刺杀许凤阳的人名。
除了木勒等一众主要的参与人员外,卷宗里多了一个名字:郭昀
郭昀,福祥二十一年解元,任中书郎,是文官集团的重要一把手。
也是那个替张宋和挡下镇北王一刀的文官,如果不是此次刺杀事件,这位漠北奸细不可能这么早就暴露。
“也许他根本就不是替张宋和挡刀,而是……”李密温脑子里泛起一种可能。
这位令无数刺客闻风丧胆的人蛛走到窗边,遥望北面,呢喃道:“镇北王许焕,值得吗?”
长明街
长明街由护城河一分为二,而中段又有桥梁连接一河两岸。
华灯初上,来往商客络绎不绝,一路上都是形形色色的人。
江边有才子佳人,路上有贩夫走卒,有巨甲富商,三教九流齐聚一堂,各路人马组成了一幅热闹的京都夜景图。
许凤阳好奇的睁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琳琅满目,一双眼睛看都看不过来。
韩侍宦牵着许凤阳的手,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看似随和,可表面之下,雄浑气机蓄势待发。
武者独有的敏锐感官警惕着周围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杀机。
一旦有人对许凤阳欺身而进,韩侍宦瞬间倾泻的汹涌气机就会像一匹全力奔跑的野马一样把刺客撞得粉碎。
“韩侍宦,咱们去那里看看。”许凤阳指着一家人满为患的店铺,里面卖的都是一些把手的小巧玩意,也有一些价格不菲的胭脂水粉。
韩侍宦看了眼那家店的牌匾,上面写着‘兰芝坊’。
兰芝坊的顾客们大多是一些莺莺燕燕的女子。
“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好可爱,让姐姐捏捏。”
“小弟弟来兰芝坊是要给心仪的小姑娘买胭脂吗?”
“小弟弟几岁啦?”
“……”
唇红齿白的许凤阳一出现,立马引来了大量女子的注意,她们三五成群的簇在一起,对许凤阳上下打量着,有些甚至抛来一两个媚眼。
至于那些想上手捏许凤阳脸的,则被韩侍宦一声“大胆!”给喝退。
许凤阳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这些姐姐们也跟那位女子国师一样,都想捏他的脸呢?
兰芝坊的掌柜显然是个有眼力见的,原本在给一位顾客唾沫横飞的介绍着某款胭脂的他听到了响动。
转身一瞧,看到了韩侍宦那身宫里当差的装束以及许凤阳身上穿着的那身不菲的锦衣华服,当即就是一个哎哟喂。
掌柜的绕过那群簇在一起的华贵女子,搓着手,弓着腰,眉开眼笑的来到许凤阳面前:“小公子看上小店的什么东西了吗,需不需要小的给您介绍一下?”
许凤阳点点头。
掌柜的一听,觉得有戏,立马领着许凤阳来到一支器物前。
那是一支做工精细的金步摇,上面的雕花别出心裁。
“这可是小店最新的热销产品,孔雀钗,由著名珠宝工匠大家陆子冈雕琢,现在还剩下最后一对,买到就是赚到。”
许凤阳看着那支金步摇,长一尺,端为华胜,以翡翠为毛羽,下有白珠,垂黄金镊,左右一横簪之,如孔雀开屏,精美无比。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陈皇后头上就有一支这样的金步摇,对此,高升为太后的周贵妃羡慕得紧,只是最近诸事无端,她也没闲暇时间叫宫人买来这支首饰。
许凤阳想将其买来送给母妃。
“多少钱?”许凤阳问。
掌柜的眼睛一亮,连忙道:“不贵,不贵,也就七百两白银。”
听到价格,许凤阳有些迟疑,倒不是因为没钱,而是这次匆匆出行,身上本来就没带钱。
许凤阳抬头看着韩侍宦,韩侍宦微笑着点点头,七百两白银而已,许凤阳以前随手打赏给他的金叶子就不少,如今身上正好带着几片。
或许是年少时穷怕了,身上无论如何也得带着点钱才能安心。
而在天阳,一片金叶子等于一千两白银。
韩侍宦拿出一片金叶子,看得兰芝坊的掌柜欣喜若狂,正要伸手去接,外面传来肆意的笑声:
“哈哈哈,你是不知道,上次我把那姓刘的投进兽笼时,他拼命挣扎的模样到底是有多么狼狈。”
外面走进来一位锦衣公子哥。
公子哥满身酒气,搂着一位妖艳的青楼红娘,那红娘胸前呼之欲出的一片白腻,让许凤阳羞煞了脸。
“陈公子来啦。”看到来人,兰芝坊的掌柜干笑一声,竟是连金叶子都忘了接,直接迎了上去。
也正是因为这位公子哥的出现,兰芝坊内的女子们如避猩瘟般的走了大半。
毕竟这位纨绔子弟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仗着他爹是工部给侍中,做尽了欺男霸女的勾当,尤其喜欢将人投入兽笼,看野兽分而食之。
而陈侍中是晚年得子,自然对其百般纵容,宠爱有加,这一点,从陈公子身后那位气度不凡的扈从身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掌柜的,上次砸了你这兰芝坊,这还没几天呢就重建如初了,效率可以啊。”
陈公子用力拍打着掌柜的脸颊,掌柜的忍着疼痛满脸赔笑,其实也由不得他不受,一个工部给侍中,放个屁都能蹦死他。
“最近都有什么好货?”
陈公子对着店内左顾右盼。
说好了要打赏身边伺候得当的红娘一番,不来兰芝坊挑选一支符合他身价的首饰,传出去显得他不大气。
依偎在陈公子怀里的红娘望着兰芝坊里琳琅满目的各式商品,眼睛放光,这里的首饰被誉为京都之最,样式是极好的,价格自然也是极高的。
以她那点绵薄收入,可能一辈子也买不起兰芝坊里的首饰。
如果能挑选一支回去,那在姐妹面前可就有大面子了。
看着看着,眼光就落到了许凤阳手里的那支孔雀钗上。
那红娘心头一跳,眼神火热,那不是最近大热的孔雀钗吗?听说是出自那位陆子冈之手,宫里皇后娘娘头上戴的都是这支哩。
如若戴着这支钗子,再梦一回母仪天下的皇后,此生倒也值得了。
想到如此,那红娘含情脉脉的仰头看着陈公子,当即痴痴的咬了一句:“陈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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