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布上，那只王八通体碧绿，龟甲高凸，似乎正翻眼看着江程曦出丑。
靠近云台的文武百官全都举目望着这幅“大作”，嘴都快要耷拉到地上，离着远一些的则低头窃窃私语。
“诶，不愧是太子妃，笔法惊奇，王大人，您看这绿毛龟画的如此栩栩如生，真乃米芾再世也。”
“田大人此言谬矣，我以为如此大作，及使米芾再世，也未必能及。”
古代就是如此，面对一人之下的太子妃，台下众人虽眼见其出丑，却依旧不敢妄言。
高坐台上的皇后则不然，眼见江程曦如此无礼，顿感又气又喜——气的是她身为太子妃，乃是东宫的脸面之一，这是在当今天子的寿宴之上，如此庄重的时刻，岂能容她撒野!
但同时，皇后也发觉这是助力柳鸾香接近太子——哪怕只是美化其皇帝眼中形象的大好机会。
因此，皇后立马更变颜色，孟地一拍桌子，大吼道。
“嘟!江程曦你好大的胆子，这是什么地方?此乃是吾皇万岁的寿宴，乃是法度礼节之所在，你有礼物献上也好，无有准备也罢，好不该行此画作，羞辱天子，罪在欺君……你你你，简直是岂有此理!”
皇后越睡越激动，用尽毕生所学，把她平日听说过的罪名全都一股脑地安到江程曦脑袋上。
一旁的太子李泽刚开始并不以为然，只是眯眼盯着不远处的江程曦，想听听她此刻的心声。但随着母后对她的数落越来越重，李泽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母后向来不反对自己纳妃，还为自己主动联络过不少姻缘，如今太子妃已定，又因何对其如此不满呢。
一边想着，李泽扭回头偷眼看向高居正座的父皇。只见老皇帝龙眉倒竖，虎目圆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怒目盯着自己这个当众丢丑的儿媳妇。
李泽顿时冒了一身冷汗——要说给江程曦求情，母后那里只需自己几句话就可以解决，但父皇一向爱面子，对于礼节方面更可谓是追求到了极致，今天的事情本就是江程曦有错在先，加上皇后在一旁煽风点火，要想为她开脱实在是难比登天。
李泽正在为难，不料想江程曦率先开了口。
只见她把小身板一挺，樱桃小嘴嘟起老高，想要说什么却支支吾吾没有说出来，半天的功夫，把脸憋的通红，才缓缓吐出几句话。
“我……臣……皇后明鉴!非是我有意欺君，实乃是另有隐情。想我朝乃礼仪之邦，文臣善辩，武将能征，兼有明君在上，堪比尧舜，明察秋毫，臣妾久沐皇恩，又岂能不知礼仪……万望陛下且熄雷霆之怒，容我禀明!”
江程曦重生前看了不少宫斗剧，对于这套文词早已烂熟于心，眼见老皇帝怒目盯着自己，眼珠子都鼓出来半寸，恨不能一口生吞了自己，两旁的金瓜武士也紧锁双眉，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分分钟就会冲上来把自己脑瓜子拍飞!因此情急之下她把自己之前听过的文言词全都抛了出来，说完磕头如捣蒜一般，静静等候皇帝发话。
李泽眯缝着眼睛想要听听这个蠢女人此时的心声——平日里这女人内心对自己是一百二十个嫌弃，现在眼看就要触怒皇上，他倒要看看这个太子妃还能不能稳如老狗一般。
但或许是离得太远，亦或许江程曦被吓得顾不上有什么内心活动，李泽等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听到。
但与此同时，皇帝的气也消了一些——一来他对太子李泽十分青睐，认为自己生了个有道的明君，爱屋及乌，身为太子妃的江程曦也自然受到老皇帝的喜欢；另一方面，他也确实被江程曦的这番彩虹屁拍得有些迷糊。本来嘛，虽然眼前这幅画作的内容令人不解，但水准可谓一流。于是，皇帝“哦”了一声，点手示意太监赐座，也像画上的绿王八一样翻着眼睛看江程曦如何解释。
江程曦见自己保住了性命，胆子也大了起来。伸手把画提起，晃着脑袋开始胡诌。
“想我天朝上国人才济济，想必台下的诸位大人也能猜出我手中所画之物，乃是一直……呃……绿毛龟者也!”
众人听完也不敢笑，纷纷把头低下，有人头低的太厉害，直接贴到前面那人的屁股上，那人只觉得屁股一热，愈发得忍俊不禁。
江程曦此时也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上前一步继续开口道。
“古诗有云，‘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就是说啊，这个绿毛龟虽然长命，但毕竟不能够永生……”
【所以你这个老东西就算是千年的王八，早晚也得入土!】
李泽眼前一黑——就知道她没憋好屁!
但江程曦可不傻，虽然心里把皇上骂了一千遍，但嘴上依旧捡好听的说。
“但想我们人乃万物之灵，论德智体美，天下生灵都比之不及，唯独寿命不能谓之长久。又闻龟乃龙之近亲，有长寿之兆，因此嘞……这个龟啊，就是陛下你!”
毕竟刚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光是熟悉周围环境就耗费了她许多精力。加上这几天每晚加班干活，刚才又险些丧命，受了惊吓，江程曦说着说着就觉得头脑发沉，眼前发黑，嘴里也没了把门的。她的最后一句话刚出口，耳边就传来“啪”的一声巨响，江程曦猛地一抬头，就见座上的老皇帝一扫刚才的平静，脸色比刚看到那只王八时还要难看三分。
“呔，此乃庙堂之上，岂容你再次胡言乱语，藐视法度，真真岂有此理!”
李泽也被她的突发恶疾给吓了一跳，心想这个蠢女人莫不是有什么毛病，前边都说的好好的，怎么最后蹦出这么一句来，难道是对我父皇怨念太深，一不小心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皇后本以为这次又被江程曦给搪塞过去了，没想到她不知道抽什么疯，竟然敢公开说皇上是绿王八，真是命中该绝。
皇后正然得意，忽听得下边有人高喊。
“陛下息怒，臣有本上奏!”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