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亲戚欢聚一堂，舅舅不怀好意的看向我：「苒苒，可别说我这当舅舅的不知道心疼外甥女，王总那头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人说了，只要俩人合眼缘，等你大学毕业就立马能办酒席，到时候你嫁进豪门吃香的喝辣的，千万别忘了舅舅我这个大功臣啊！」

　　我呵呵冷笑。

　　这是又把我当作人情，卖出去了啊。

　　01.

　　正月初六。

　　按照我们本地回娘家的习俗，妈妈带着爸爸和我回了姥姥家。

　　一提起回姥姥家，我就老大不愿意。

　　别误会，我不是对姥姥姥爷有意见，纯粹是不想见我那年过四十依旧心安理得在家啃爹妈出门啃姐妹，远观一滩烂泥近看废物点心的亲舅舅。

　　驾驶位开车的爸爸一言不发。

　　我坐在后座白眼翻得飞起。

　　坐在副驾驶的妈妈，看看爸爸又看看我，最后心一横：「放心苒苒，他今天要再敢说那些不是人的话，妈第一个饶不了他！」

　　我撇撇嘴，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妈，今天他要是还要蹬鼻子上脸，我可就要发疯了。」

　　当代大学生，主打一个不分时间地点人物，想发疯就发疯，谁都拦不住。

　　妈妈脸上为难的笑摇摇欲坠，好半天才终于艰难点了头。

　　「行，就照你说的。」

　　得了妈妈首肯，郁卒的心情终于稍稍阴转多云。

　　可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写作舅舅，读作保媒拉纤中间商的废物点心。

　　纵使待会儿能收不少红包，也难以让我真正开心起来。

　　半个小时后。

　　爸爸去停车，我和妈妈拎着各种礼品，站在锈迹斑斑的单元楼门外等他。

　　为了不一进门就拉拉个脸，我开始默念。

　　「莫生气，莫生气，别人生气无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02.

　　不多时，停好车的爸爸赶了过来。

　　他一把接过我手里的礼品，跟妈妈对了下眼色，一前一后拔步进了单元楼。

　　结果刚进单元楼，我们就迎面遇到了头发乱得像鸡窝，秋衣秋裤外套了个长羽绒衣，趿拉着一双单薄拖鞋要出去的…舅舅。

　　「呀，二姐来了？」

　　舅舅笑嘻嘻地搓了搓手，眼珠一转朝我妈伸出手，恬不知耻道。

　　「都这么巧了，要不今天这烟钱二姐就给我报了吧！」

　　呵，呵。

　　我差点儿都要笑出声了。

　　好歹也是个离过两回婚的中年人了，居然还好意思张嘴跟人要钱。

　　妈妈声音明显不悦：「医生不是说咱爸肺不行，最好别抽烟也别吸二手烟吗？你怎么还抽？」

　　舅舅却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我跟外边儿抽，抽完再进去，再说了，这世界上抽烟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几个是真因为抽烟把肺抽坏了，也就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个的头发长见识短，医生说啥就是啥，连点儿起码的分辨能力都没有。」

　　诶我这暴脾气！

　　我撸着袖子就要上前跟他对线。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大约瞥见我脸色不好的妈妈，飞快往舅舅手心塞了张20块钱纸币，挥着手赶人离开。

　　「去去去，别在这儿当道！」

　　拿了钱，上一秒还一脸不屑的舅舅立马眉开眼笑，但还是不知足的嘀咕了句。

　　「才二十啊？我还想着大过年的买包好烟抽抽呢。」

　　03.

　　要到钱的舅舅，迫不及待冲出单元门买烟去了。

　　我有些恶毒地想，大冬天穿凉拖出门，怎么没把他脚趾头给冻掉了呢？

　　进了姥姥家门。

　　大姨和三姨一家都已经在了，这两家人正亲亲热热跟姥姥姥爷说着话。

　　作为不上不下的老二，不仅妈妈，就连我和爸爸都已经习惯被这个家的人忽视。

　　一声不吭在沙发的角落坐下。

　　刚落座，旁边大姨刚上高中的小儿子秦子锋就凑过来，贱不滋儿地问我。

　　「苒苒姐，刚听咱舅说他给你介绍了个条件特好的对象，真的假的啊？」

　　他话才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不轻不重一巴掌。

　　早已经开始工作，并且能力不俗的大表姐神情冷淡站在一侧，居高临下睨着秦子锋：「昨天去补习班，老师留得作业写完了吗？不知道真假的事儿在这儿胡咧咧什么？年纪这么小就嘴这么碎，再长大了还得了？」

　　跟舅舅一样算是老来子的秦子锋，打小也算是被大姨大姨夫捧在手心长起来的。

　　无论在姥姥家这边，还是他爷爷奶奶那边，都是个小霸王似的人物。

　　不过他有一点比舅舅强的，那就是天生对比他大十来岁的亲姐姐怕得要命，属于亲姐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甚至他爸妈敢对亲姐摆脸色说难听的话，他还会冲上去对自己爸妈一顿数落。

　　由此，这个表弟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却也没真坏到人神共愤的份儿上。

　　跟我们那位亲舅舅比起来，简直可爱过了头。

　　秦子锋被大表姐训得抬不起头，蛄蛹着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丧眉耷眼打开了某款游戏APP。

　　紧接着，大表姐在我身边坐下，眉心微蹙地关切道。

　　「舅舅先前确实说了点儿不着边际的话，你和二姨二姨夫他们知道吗？」

　　心知大表姐问这些并非是不怀好意的好奇，我不动声色点了下头。

　　「知道。」

　　得了这样的回应，大表姐神情愈发不悦，可舅舅到底是长辈，她嘴巴开合了好几次，也没能说出什么难听话来。

　　04.

　　说起舅舅给我介绍对象这事儿，还得从我放寒假前说起。

　　回想那天刚下完好大一场雪。

　　正有舍友呼朋引伴着喊我们外出堆雪人，舅舅的电话就非常不合时宜打了过来。

　　「苒苒啊，忙着吗？」

　　这还是我长到21岁，头一次接到舅舅的电话。

　　隔着电波，舅舅的声音似乎比往常听上去多了几分谄媚。

　　「舅舅您说。」

　　用手势示意舍友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目送舍友迫不及待冲出宿舍后，我走到床前站定。

　　得了应允，舅舅音量猛然拔高了几分。

　　「苒苒啊，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还记得你五六岁那会儿住在姥姥家，晚上连厕所都不敢一个人去，非要你姥姥陪着，这一眨眼都长成个该谈恋爱该结婚的大姑娘啦。」

　　这话一出，我也猜到他这通电话的意思了。

　　打断他喋喋不休的叙旧，我开门见山地问：「舅舅，您有话就直说吧。」

　　电话那头的人「嘿嘿」笑了声，再开口时明显压低了音量，但语气间却有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兴奋。

　　「苒苒，舅舅打小就跟你最亲，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儿都先紧着你的，刚巧我最近认识了个小伙子，家里条件好就不说了，人品也是一等一的，才二十八就自己开了公司，算是咱们这儿少有的青年才俊了，你都不知道每天往人身上扑的女人都有多少，得亏你舅舅我在人家跟前还有几分薄面，这才给你争取到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远得不说，就看你妈还有你大姨三姨，一辈子累死累活不就因为嫁的男人不够排场？等你跟人家那小伙子成了，可就真成咱们老苏家头一个实现阶级跨越的人了，到时候，别说是你爸妈，就连两家老人脸上也都有光啊！」

　　「你也不用担心自己年纪小人家不喜欢，我都跟人把你情况交代清楚了，重点大学本科生，长得漂亮身材好，最重要的是懂事孝顺，人小伙子一听这不马上就点头了？你回头看看哪天有时间，趁着这回放假见一面，你要真合了人家眼缘，好事这不就成了！」

　　我：？？？

　　这车轱辘话，听得我那叫一个脑瓜子嗡嗡。

　　「舅舅，」我礼貌婉拒：「我还上学呢，相亲结婚这种事，还是过几年再说吧，我现在还有事，就先挂了。」

　　「诶你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嘟嘟嘟！」

　　懒得继续耐着性子听他胡咧咧，我假装没听见他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05.

　　刚挂了舅舅电话，我反手给妈妈打了过去。

　　「他给你打电话了？」

　　妈妈的音量比平时高了都不止一个八度。

　　也不等我回答就骂了起来，听上去也是气得不清，狠狠骂了通出够了气，妈妈才又说：「照片我发给你了，你自己看吧，上礼拜他就跟我提过一回，妈看那人模样不太周正就没点头，结果居然还背着给你打电话，有他这么当舅舅的吗！」

　　之前听爸妈说，因着从小被姥姥姥爷言传身教要照顾弟弟，结婚前的妈妈几乎算得上是标准扶弟魔。

　　舅舅负责想要，妈妈和两个姨负责让他得到。

　　尤其是妈妈。

　　由于从小脾气好，当年没少被不成器的舅舅扒着吸血，没考上大学那年死乞白赖跟妈妈要了钱说要报补习班重学一年再考，结果转天就被人看到在棋牌馆挥金如土。

　　被妈妈和两个姨抓回家后，这人不仅不承认错误，反而还振振有词让妈妈和两个姨给他找工作。

　　可后来工作安排好了，他头一年还好好的，从第二年开始上班招猫逗狗跟女孩耍流氓，下班跟一帮混混朋友整宿整宿在外面花天酒地，最后没几年就被人工作单位以工作态度、能力全都不达标给开除了。

　　从那之后，舅舅就彻底放飞了，今天说要下海，明天说要创业，可就是干一行黄一行，欠的窟窿还得爹妈和姐姐们帮他填补。

　　但姥姥姥爷不觉得自己儿子废物啊，总说舅舅是典型的大器晚成。

　　还张罗着给舅舅相亲，想让他赶快结婚生子好给他们老苏家传宗接代。

　　可当时那个年代，舅舅又是那么一个名声，哪个好人家愿意把自己闺女嫁给这么个不着四六的纯纯废物？

　　最终结果也可想而知。

　　两场婚姻都以失败告终，别说姥姥姥爷日思夜想的大胖孙子，就连他们不那么满意的孙女都没留下一个。

　　如今舅舅已经年过四十。

　　还在一天到晚吹逼等自己以后发达了要如何如何。

　　我只能说，梦想和痴想妄想真的有区别。

　　06.

　　放假回家。

　　我把舅舅打电话给我介绍对象这事儿当笑话似地讲给爸爸听。

　　谁料，一向脾气温和的爸爸，当场黑了脸。

　　「是不是姓王的一个老板？」

　　我懵着点点头。

　　爸爸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我呸！狗屁的人品一等一，咱们这儿谁不知道，他不到二十就结过一回婚，爱喝酒还脾气不好，着了急就动手打老婆，打得人家女方跟他起诉离了婚，之前还接过一回婚，也是因为家暴离了，平时还最喜欢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在公司也是仗着自己当老板成天骚扰人年轻姑娘小媳妇，就在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他居然敢介绍给我闺女？！」

　　连平时最不爱凑热闹的爸爸都知道这些事，可见舅舅口中的这位青年才俊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了。

　　爸爸这么一说，妈妈的脸色顿时也变得铁青。

　　先前，妈妈也只是觉得对方身高模样跟我不般配，才婉拒了舅舅。

　　没想到竟然还误打误撞对了。

　　「我说呢，他最近跟那个姓王的勾肩搭背，好的跟亲哥儿俩似的，还说那姓王的要带着他一起发财，敢情是要拿我闺女当好处讨好那姓王的！」

　　爸爸气得要命，边说边「啪啪」拍着桌子，一副恨不能立马去找舅舅拼命的模样。

　　妈妈大约没料到事情居然是这样，当即红了眼。

　　「他可是苒苒的亲舅舅！这这年，咱们家可没少帮衬他，他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良心？」

　　爸爸冷笑：「他要是真有良心，能干出来这么些年一直靠着爹妈姐姐过活？」

　　妈妈气得胸口剧烈上下起伏，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好了好了。」

　　眼见两人这样，我忙开口安抚。

　　「爸妈，咱不跟他一般见识，不然回头人家啥事儿没有，咱自己倒是要气出病来。」

　　谁料我才开口，妈妈突然一把把我搂进怀里，声音中带出了哭腔。

　　「委屈我们苒苒了！咱以后再不理这缺德玩意儿了！」

　　07.

　　「吱呀」一声。

　　老旧防盗门被推开的声响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

　　一眼扫过去，就见嘴里叼着支烟的舅舅走了进来。

　　下一秒。

　　呛人的烟草味席卷了整个客厅。

　　大表姐不悦的皱了皱眉，挪到了窗户边的位置。

　　至于我，除了不想这大过年的闹不痛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实在懒得跟他多说哪怕一个字。

　　所以在最初那一眼后，就只窝在角落摆弄我的手机。

　　并发自内心祈祷，希望他能有点数，别逼我在这大好的日子冲他发疯。

　　或许是客厅人太多，又或许是他已经放弃给我介绍对象。

　　在客厅转了圈后，舅舅就头也不回进了自己卧室，至此一上午都没再出过门。

　　直到午饭都上了桌，才在姥姥的三催四请中不耐烦的走出卧室，叼着支烟的嘴还不停冲着姥姥骂骂咧咧。

　　「不就吃个饭吗，催命一样一直催催催，怎么着？不吃这顿饭我是能饿死还是怎么着？早说了，我今天要跟人家合作方开视频会意，跟你说了八百回别进我卧室，你怎么就记不住呢？得亏我会已经开完了，不然让人家合作方看见像什么样子？」

　　诶唷，还视频会议呢？

　　瞧他那副依旧头发如鸟窝，眼角挂眼屎，大背心大裤衩的样儿，就算真开会了，能是什么正经会？

　　心里发笑地翻了个白眼。

　　看到妈妈已经跟大姨三姨坐到一起，我扫了下饭桌，在爸爸身旁坐下。

　　谁知，我刚落座，一股令人作呕的头油味就传了过来。

　　我拧眉看过去，果不其然，是正呲个大黄牙冲我笑得不怀好意的舅舅。

　　我：「……」

　　该说，该来的躲不开吗？

　　08.

　　饭菜上桌。

　　一家人其乐融融说着话吃饭。

　　只有身旁舅舅，仿佛有什么高谈阔论要说，自从上了桌子就小动作不断地扭来扭去，一点儿都没打算消停。

　　果然，动筷子没5分钟，舅舅「吭吭」两声放下筷子，看起来是打算开始他的表演了。

　　首先，他把目标放在了大表姐身上。

　　「若若，你这马上要30了吧？还不打算嫁人啊？听你妈说你一天天工作忙得连个电话都不知道往家里打，听舅舅句劝，女人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都这个年纪了还不知道嫁人生孩子，等回头人老珠黄赔钱都嫁不出去了，有你的哭的时候！」

　　我：「……」

　　小心翼翼睨了眼大表姐，就见她表情一丝儿变化也没有，只不为所动继续夹菜，仿佛根本没听到舅舅说话。

　　表弟秦子锋倒是跃跃欲试想替自己亲姐掰头，奈何被大姨压制，只能狂瞪舅舅来出气。

　　开局一通说教，哪怕无人理会，舅舅却明显舒坦了。

　　紧接着。

　　他视线又落到了三姨家的表妹身上，却只看了一眼就又挪开了视线。

　　不为别的，只因为三姨夫不仅爱妻爱女如命，还是个出了名的炮仗，除了自己媳妇儿和闺女，别人但凡敢多说一句屁话，指着鼻子骂一通都是轻的，动辄那可是要动手的。

　　之前因为三姨家表妹在学校被同学霸凌到想不开割了腕，差点儿没能救回来，三姨夫直接杀去学校先揍学生，再揍老师，然后把那些学生的家长也一顿胖揍，最终以把自己送进局子给整件事画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三姨夫自此一战成名，之后小表妹别说被人欺负，学校那些坏学生见了她都两股战战恨不能绕道走。

　　因着这事儿，舅舅没少在背后叫三姨夫「疯狗」。

　　大姨家没人理，三姨家不敢认。

　　最后的最后，舅舅还是把视线定格在了我身上。

　　我捏捏筷子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不管他待会儿说什么，只要他让我不高兴了，我今天必定发疯。

　　09.

　　只见舅舅夹了一块红烧带鱼到我碗里，随后刚放下筷子，就迫不及待开了口。

　　「苒苒啊，不是舅舅说你，今年都二十一了吧？还没找着男朋友吗？刚才舅舅说若若的话你也听着了，这女孩啊，年纪越大越不值钱，甭老看网上那些什么独立女性的屁话，这女人啊在家伺候男人带孩子才是你们的本分，就得趁着年轻好生养的时候赶紧嫁人，晚了怕是就没人要了。」

　　我：「……」

　　张嘴就是一堆屁话，不愧是你啊，我的舅。

　　睨了眼妈妈的脸色，见她嘴角客套的笑已经摇摇欲坠，我想了想，最终没有开口。

　　可我的一言不发不仅没有劝退舅舅，反而还让他蹬鼻子上脸了。

　　「之前舅舅给你打电话说那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今天可必须得给舅舅个准话了，人王总也不是什么闲人，不可能就一直在这儿等着你，但舅舅还是那句话，人王总可是咱们这儿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只要人家看上你了，那你下辈子可就吃喝不愁了！」

　　随着舅舅这些话，方才还有说有笑的饭桌，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自顾自说着。

　　兴致来了，他一把握住我肩膀，试图拉我跟他一起畅想「美好」未来。

　　「苒苒，可别说我这当舅舅的不知道心疼外甥女，王总那头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人说了，只要俩人合眼缘，只等你大学毕业就立马能办酒席，到时候你嫁进豪门吃香的喝辣的，千万别忘了舅舅我这个大功臣啊！」

　　打点好了？

　　毕业就办酒席？

　　嫁进豪门吃香的喝辣的？

　　还他这个大功臣？

　　要不是手边没个趁手的家伙事儿，我高低得让他开开眼。

　　俗话说得好，先礼后兵，虽然他已经蹬鼻子上脸还想在我脑袋上蹦迪，但毕竟是长辈，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

　　「舅舅，」我放下筷子，假笑看向他：「我已经说过了，我现在还上学呢，不想这么早就谈婚论嫁。」

　　谁料，我刚说完这话，他直接急了。

　　拉着个脸的舅舅，看上去十分不满，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强势，完全成了说教的口吻。

　　「苒苒，我这么忙前忙后替你张罗，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当人王总是什么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的小人物？都跟你说了这事儿已经定了，你还跟我这儿拿什么乔？知道你们小姑娘爱作，但也得分分场合不是？」

　　「你说你要是能早点嫁人生孩子，你爸妈以后也不用替你操心了不是？我是你亲舅舅，难道还能害你不成？你可比学有些人，净把家里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非做那没良心的白眼狼！」

　　瞧着阴阳怪气的劲儿，不知道的，还当他这四十高龄还到处打秋风的中年男人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10.

　　桌上，大姨和三姨被迫加入这场逼我相亲的闹剧。

　　大表姐隔着几个人冷冷看住舅舅，小表弟和小表妹如出一辙的低着头安静吃饭，大气不敢出一个。

　　两个姨夫微蹙眉心，但也没开口说什么，我爸倒是想说话，但一直被我死死按着，这才没直接爆发出来。

　　我倒要看看，我这位一心一意替我着想的舅舅，还能演出什么大戏来。

　　近在咫尺的舅舅，还在没完没了的说着。

　　「你们小姑娘年纪轻不懂事，就想着找那电视里那种小白脸，可逆也不想想，光那张脸能当吃还是能当穿？不过就是个花架子，不如找个脚踏实地能挣回去钱的男人，这才是最要紧的！」

　　「别看王总长相差点儿，但他可是他们家的五代单传！最重要的是家里也不是那小气人家，只要你嫁过去给王家生个大胖孙子，还愁他们往后不把你供起来养着？到时候还不是由着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苒苒，女孩的黄金期也就这两年了，等再过几年你不好生养了，就算你想嫁人家都不会再要你的，舅舅呢肯定是一门心思替你考虑，这才想让你早嫁人早享福，你可不能不识好歹啊。」

　　明明是个比他更加一等的烂泥，却硬是被他吹上了天。

　　舅舅的声音仿佛魔音穿耳，听得我脑瓜子不停嗡嗡。

　　俗话说得好。

　　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为了身体健康，我还忍个屁啊！

　　我平静站起身，双手握住桌沿，趁所有人没回过神来，猛地一用力。

　　「哗啦——啪！」

　　面前饭桌被我直接掀了个转体360°，碗筷盘子还有刚上桌的热菜，全部洋洋洒洒七零八落撒了满地。

　　上一秒还喋喋不休的舅舅，猛地闭了嘴大惊失色瞪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