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产检的这天，爸爸一脚将我绊倒在地。

　　我哭着求爸爸和老公：「赶紧帮我叫医生，救救肚子里的孩子！」

　　可爸爸不让：「你肚子那么圆，肯定是女娃，绝对不能生出来！」

　　被爸爸拦着的杨雨却只泪眼婆娑地站在原地，选择了沉默。

　　后来，我大出血，一尸两命。

　　再次睁眼时，回到了十六岁。

　　1

　　死后我的灵魂飘在半空，只见医生摇了摇头，十分痛心惋惜地和他们说了句：「这个男娃和妈妈都没生命特征了！」

　　爸爸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怔：「医生，你说什么？她肚子里的是带把的？这不可能？」

　　「家属节哀吧！」医生扶了扶杨雨的肩膀。

　　「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是不会看错的，这不可能……」爸爸边摇头边自言自语。

　　杨雨上前抱着我痛哭流涕。我不知道那是迟来的深情还是些许的忏悔。

　　我和杨雨是奉子成婚，没有什么感情。

　　当初我的奶奶和爸爸为了他们家的彩礼钱，哄骗了我。我竟一时鬼迷心窍地相信了她。

　　可笑自己曾经还幻想着以后美满的生活。可是现在一切葬送在了他们手里。

　　就在我还不能自己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甘心吗？你想重活一次吗？」

　　「我不甘心，我怎么会甘心，我付出了我最宝贵的青春，可是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我当然想重活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我也不会再向母亲屈服。」

　　话音刚落，意识猛地陷入黑暗。

　　再睁眼时，我回到了十六岁。

　　村里的大娘们都在河边洗衣服，杨雨在河边抓鱼，他上岸拦住了我：「悠悠，听说你妈跟人跑了？」

　　他那稚嫩的脸把我吓了一跳，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赶紧跑回家看看，但是没出几步，我又跑了回来。

　　回来照着杨雨的屁股，一脚把他踹到了水池里！

　　「这会儿你倒是长嘴了！早干嘛去了！你个死妈宝！」

　　杨雨一头呛在了水里，连滚带爬地才起来：「你只是关心你！你踹我干啥子？」

　　旁边的大娘婶子们都哈哈大笑。

　　我朝着家的方向一路跑，气喘吁吁地才到家。

　　不过，我在院子里却只见到了爸爸。

　　我进屋挨个屋子找，除了奶奶在炕上若有所思地坐着，就空无一人。

　　连妈妈的物品和衣物也一并不见了。

　　我冲向父亲，抓着他的胳膊问他：「妈妈呢？她去哪了？」

　　父亲低头抽着旱烟，吐出的烟圈被风一吹而散

　　他抬头看着我，摸着我的脸：「她去城里打工了！」

　　「那为什么杨雨说妈妈和人跑了！你可莫要骗我！」我想起妈妈是最疼我的，她怎么就忍心不作一声告别就抛下了我。

　　「生不出个男娃，还有脸在这个家里待啊！别人家早就三年抱俩孙子了，就你妈，生了你们两个女娃有啥子用！」

　　奶奶听到了我和爸爸的对话，爸爸却选择了继续抽烟。

　　「是不是你把我妈妈赶走的！我要去找她！」我哭了出来，没想到重活一世，还是要面对家庭的残缺。

　　「跟着你妈能享什么福！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样呢！你听奶奶的，我给你找了个好人家！」

　　上一世，父亲和奶奶就在妈妈走后，不让我继续读书，逼着我嫁给了杨雨，因为彩礼出得多，爸爸也不曾反对。

　　可是这一世，我说什么也不能早早地辍学结婚，然后一尸两命。

　　「我妈才刚走，你就想把我卖了？要嫁你去嫁！我要上学！」我对着奶奶吼道。

　　2

　　曾经的我心疼奶奶和爸爸的不易，便愿意当牛作马地去回报他们，可是最终把自己推向了深渊。

　　这一世我不会再轻信他们一分。

　　奶奶似乎没想到一贯乖巧的我会顶撞她，她拿起扫把就要向我打来！

　　「你个赔钱货！不嫁人还想干吗？先处两年，十八岁正好结婚生子！」奶奶唾沫星子直飞。

　　沉默地爸爸终于开了口：「你奶奶说得没错，家里实在是没钱供你了！」

　　他深吸了一口烟，继续道：「村子里的女孩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也都过得挺好的。」

　　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突然就大概猜到妈妈为什么会离开了！

　　「打死我也不去嫁人，我一定要去读高中！我不会花你们一分钱！」我斩钉截铁，一字一句地说。

　　奶奶扑哧一笑：「你还来能耐了？怕不是在这做梦呢吧！」

　　「那你们就等着瞧！」我想断了他们的念头。

　　「好，只要你自己弄到钱，你就去读，要不然就乖乖地给我相亲去！」

　　爸爸显然觉得我不可能弄得到钱，毕竟高中一个学期的学费就要1200，还不算生活费。

　　而且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开学了，就算我出去连着打两份工，也赚不了那么多。

　　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直在想法子。

　　想去找妈妈，但是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爸爸和奶奶是不会和我说实话的。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是我那在县城不怎么联系的大伯。

　　第二天，公鸡刚打过鸣，我就起床去村口等车去县里。

　　等了好一会，我碰见了我前世的婆婆，刘婶。

　　她朝我笑嘻嘻地走来：「悠悠，你起得这么早，是要干什么去啊？没吃饭呢吧？到我家去吃！」

　　她上来就要拉着我回她家，我吓得脸都白了，活像是见了鬼。

　　上一世，没怀孕的时候，她对我百般关心爱护，得知我怀孕，猜测我怀的可能是女孩时，就百般苛待折磨我。

　　说我肚子尖尖的一定是女娃，大仙说了，打掉后第二个就是男娃了！

　　我坚决不同意，她就给我吃容易流产的食物，让杨雨频繁地和我同房，让我去逛街，每天要走两万步，甚至偷偷给我下药，不过都被我发现倒掉了。

　　我一把甩开了她要伸过来的手：「不用！」

　　「你奶奶说你也要去广东打工，是和我家杨雨一起走吧，有个伴，是个照应！」她眉开眼笑的样子简直恶心至极。

　　我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对外说是一起去打工，其实就是家里人把我卖给了杨雨家。

　　在外我一切都只能听他的，求助于他，甚至依靠他。

　　最主要的是，这样才能有理由住在一起，好让我早些怀孕。

　　村子里有很多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结婚的，未婚先孕也并不觉得奇怪了。

　　「不，我要去上高中，我要考大学！」

　　车子来了，我向前走去，她则在原地大喊：「这么好的机会，你错过了早晚是要后悔的！你爸哪里有钱供你读书啊！女娃还不是迟早要嫁人！」

　　我想，找到了大伯，也会有可能找到妈妈，或许妈妈就在那里等着我，然后支持我去上学。不会像上一世一样，临死前也没再见过她。

　　到了县里，我凭着以前的记忆沿着街道，一家一家地走，终于在一个街角处找到了大伯的店铺。

　　我走得口干舌燥，进了门，大伯在忙乎整理食品，大伯家是开超市的。

　　但是多年没见，我有些怵他，毕竟他不苟言笑。

　　我边说着话，问他妈妈的去向，边盯着一块饼干直咽口水。起得那么早，谁会给我做饭。

　　让她们知道我来县城，怕是会出不来！

　　「我不知道你妈妈在哪！你们家的事，你还是回去问你爸吧！」

　　大伯毫无波澜地回答我，手里的活没有停。

　　他的话无疑是泼了我一盆冷水，因为我想找到妈妈，她会想尽办法保护我，让我去上学的！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失落和伤心，扔给我一袋饼干。

　　冷冷地说道：「这个马上要过期了，给你吃了！」

　　我看着手里的饼干，一时间觉得它一定很苦，和我的命一样苦。

　　嘴里泛出了一阵酸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如果我妈妈联系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大伯。」

　　大伯点了点头，答应了。

　　「悠悠，你也别怪你妈妈，她也是有自己的苦衷，你长大了就能理解她了！」

　　我理解妈妈。一味地妥协不会让婚姻甚至生活变得更好，而是变相地纵容。

　　纵容他们的恶，纵容他们的陋习，甚至是在纵容一个刽子手。

　　「好！」我默默地吃着饼干，不好意思开口说钱的事。

　　但是，想到奶奶他们的态度，还有早上在村口遇见的曾经的婆婆。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开了口。

　　「大伯。你能借我一些钱吗？我想上高中！」我真诚地看着他，渴望得到想要的答案。

　　3

　　没等大伯说话，就传来了大伯母的声音：「谁要借钱啊？」

　　大伯母声调高，块头也大，一看就是老板娘的气质。

　　我有些后悔说出来了，甚至马上就想走人。

　　大伯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们家还有两个臭小子要养呢！你以为我们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我不敢抬头看她，觉得她一定会很讨厌我。

　　「男娃考大学都费劲，你一个女娃做什么白日梦！」大伯在拿笔对账，也没抬头看我，全当和他无关一样。

　　我哀求地看着大伯母，就差对天发誓了：「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也一定会把钱还给你们，我保证，我可以打欠条！」

　　「走！走！走！你妈妈都走了，我们也没义务帮衬你们家！」大伯母把我往外拽，手里的饼干都掉了。

　　是啊，之前爸爸就和大伯关系不好，说大伯家都势利眼，冷血无情。

　　现在妈妈也被家里气走了，她们不恨爸爸都是好的了，怎么可能帮我。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刺得我看不清前面的方向，就像是我的未来一样。

　　即使重生也没能改变那悲惨的命运。

　　难道我只能任凭奶奶把我卖给杨雨，和他在流水线日复一日。直到怀孕生子，再死去？

　　我不甘心，我顺着街道问了很多家的店铺和厂子，就算招人，最多也只能赚个六七百元。

　　有的最少要干半年。

　　我一整天都没怎么喝水，嘴唇剥皮，感觉自己快要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