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原以为，这种明算账的生活方式，足够让他们一家老实一段时间。

　　结果才过了短短两天，婆婆就又开始作妖了。

　　青天白日。

　　我正勤勤恳恳工作。

　　助理忽然慌里慌张冲到我办公室：「不好了总监，您婆婆来公司闹了！」

　　什么？

　　我立刻起身，跟在助理身后走了出去。

　　公司前台已经围了不少人。

　　婆婆站在人群中央，感受着从未有过的众星拱月，得意得不得了。

　　「我跟你说啊，就林绪言这个人，没有一点点孝心，仗着自己多挣两个钱，整天在家耀武扬威不说，还经常夜不归宿，不仅把我儿子当牛做马，连我闺女想去借住两天都不同意。」

　　「说什么工作能力强，谁知道她外面有多少野男人，没准儿她现在能当这个什么总监，就是靠跟你们老板睡觉得来的，像这种不守妇道、整天抛头露面，都结了婚还到处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我儿子准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被这么个狐狸精缠上，还跟她结了婚！」

　　「就不说伺候我这个婆婆了，连在家相夫教子都做不到，你们大伙给我评评理，这种女人娶了到底有什么用？！」

　　可惜，她这一套奇葩理论，不仅不能让现在的年轻人共情，反而还会让大家认为她有大病。

　　我把手机放到耳边，问电话里的人。

　　「你妈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吧？」

　　电话那面的周啸陷入沉默。

　　我嗤笑一声，干脆利落挂掉电话，径直走上前去。

　　「保安呢？这里是大家工作的地方，谁把她放进来干扰大家工作的？」

　　既然她先犯贱，就别怪我不讲武德了。

　　有保安慌慌张张跑过来，刚要去拉婆婆，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没天理啦！当儿媳妇的当众打自己老婆婆啦！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儿子被你迷得猪油蒙了心，我可不瞎！你要还缠着我儿子不离婚，我就从你们公司楼上跳下去，让人们都看看你是怎么必死自己老婆婆的！」

　　我深吸一口气，抱臂站在旁边看着她演戏。

　　旁边有看不过眼的年轻人开口。

　　「大清早亡了，还说人家出来工作是抛头露面，离谱！」

　　「林总监靠什么上位，我们还能不知道，人家就是工作能力强，自从入职都不知道谈成多少单生意了，自己脏看什么都脏！」

　　「林总监老公我们都见过，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就你这个不做人的婆婆非要拆散人家，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大约是没想到，自己一通诉苦之后，换来的会是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坐在地上拍大腿的婆婆哭得更凶了。

　　11.

　　得益于周啸公司也在这栋楼，他很快赶了过来。

　　「妈！」

　　周啸沉着脸，上前去拉婆婆。

　　已经脑袋披头散发的婆婆却一把推开他，指着我咬牙切齿道：「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打我，周啸，你要还是个男人，今天就给你妈把这口恶气出了！不然我就一头碰死在这儿！」

　　讲真，要不是我就是这个当事人，我都要信了她的鬼话。

　　就她这演技，不去混娱乐圈真是浪费。

　　「妈，别闹了！」

　　周啸不理她的话，几步上前把婆婆从地上拉起来：「这里是公司，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

　　婆婆却不依不饶，还是哭喊个不停。

　　「回家？我哪儿还有家啊！阿啸，你长这么大，妈妈做什么不是为了你？要不是还想着你，妈早去找你爸了，可就为了这么个狐狸精，你几回跟我对着来？阿啸，听妈妈的话，跟她离婚吧，和她在一起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以，反正她已经不要脸，那就彻底别要了。

　　「是，」我阴阳道：「跟我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娶了自己户口本上的妹妹就有好结果。」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哗然。

　　周啸的脸色更难看了。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没脸的不是我。

　　如果不是他妈非要来我公司闹，又骂我狐狸精又给我泼脏水，我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当众说出来。

　　「让自己儿子跟闺女结婚？人干事？」

　　「早听说周经理有个妹妹，我还想让林总监介绍介绍呢，原来人家早有主儿了，惹不起惹不起。」

　　「这妹妹，是读作妹妹，写作童养媳吗？城会玩啊！」

　　四周响起的议论声，让周啸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表情愈发阴沉。

　　他死死拽住婆婆的手腕，从齿缝中挤出。

　　「妈，回家！」

　　谁料，婆婆猛地推开周啸，继续嚷嚷：「妹妹怎么了？我闺女是我收养的！又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为什么不能跟我儿子结婚！」

　　「就算不是一母同胞，但也在一个户口本上吧？涨见识了！」

　　「牛批牛批，周经理，坐享齐人之福啊！」

　　「妹妹变老婆，这是什么豪门狗血大戏？哦不对，周家好像也不是豪门。」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可不都是我们的朋友。

　　其中自然不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周啸和他妈妈完全不吝嘲讽。

　　我表情淡淡站在原地。

　　好像眼前发生的事情，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12.

　　「阿啸！离婚！这个婚你必须离！」

　　婆婆还在纠缠。

　　周啸终于忍无可忍。

　　「妈！你闹够了没有！」

　　婆婆瞬间噤声。

　　但她眼睛里包着泪，不可置信看向周啸：「阿啸，你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妈妈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周啸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我。

　　「绪言，今天是我对不住你，我妈……我就先带走了，打扰你工作了。」

　　随后，他也不管婆婆愿不愿意走，难得一见格外强硬地拉着婆婆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

　　穿过缝隙。

　　我看到他笔直的脊背佝偻下来，靠着电梯厢壁满身颓丧。

　　我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地转开视线，驱散吃瓜群众，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临到办公室门口，我被之前一直以情敌跟我相处的女同事叫住。

　　「有事？」

　　我抬眼看向她。

　　女同事却没了之前每次见我时的羡慕嫉妒恨，眼神一反常态地变得怜惜。

　　「辛苦你了。」

　　不是冷嘲热讽，没有阴阳怪气。

　　她是真心实意地认为，和周啸结婚的我辛苦了。

　　我摇摇头，冲着她笑了笑：「还好。」

　　自从周啸出现后就一直争锋相对的我们，在这短短几个字中尽释前嫌。

　　回到办公室坐下，我抬手抚上小腹。

　　如果这次之后。

　　周啸还不能下定决心跟婆婆划清界限。

　　那我和他的婚姻，就确实没必要继续维持下去了。

　　摸摸小腹，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13.

　　毕竟是孩子的爸爸，我最终还是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了周啸。

　　只一再叮嘱他，千万不要告诉婆婆。

　　可惜。

　　周啸并没有听我的话。

　　下班回家，刚推开家门，我就看到一反常态的婆婆。

　　「绪言回来啦？」

　　她笑眯眯走到我面前，亲热地来挽我的胳膊。

　　我条件反射躲开，没让她碰到我一点。

　　本以为她会勃然大怒，谁知她除了表情有片刻僵硬外，对我依旧亲热至极。

　　「上了一天班累坏了吧？阿啸跟我说你怀孕了，晚饭我都做好了，都是适合孕妇的饭菜，赶紧先去吃饭吧。」

　　听到婆婆这番话，我倏地转头看向周啸。

　　本以为他起码会有一点心虚，可大概眼前婆媳和睦的情形取悦了。

　　周啸不仅没有丝毫心虚，看向我的眼神，甚至还带着几分邀功。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确实是个好儿子。

　　对自己妈妈没有一点秘密，值得一个大拇指。

　　「周啸，你答应过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直视周啸双眼，面无表情地说。

　　周啸愣了下，然后连忙补救。

　　「可这是我妈妈，不是外人啊！」

　　深吸一口气，我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

　　「很好。」

　　我笑出声来，在周啸忐忑不安的注视下，在婆婆殷勤的期待下，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既然周啸到现在，都没有看清婆婆的为人。

　　那我不介意，用这个孩子帮他一把。

　　反正我最近也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孩子打掉。

　　14.

　　得知我怀孕。

　　婆婆没再作妖，为了让我安心养胎，甚至让周倩搬了出去。

　　她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体贴入微的婆婆，每天换着花样给我做爱心餐。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约是因为始终风平浪静，起先还对自己擅自把我怀孕的事情告诉婆婆，而心怀愧疚的周啸。

　　也渐渐把这份愧疚抛到了脑后。

　　「绪言你看，我就说妈对我们还是很好的。」

　　周啸信誓旦旦对我说。

　　我笑笑，没有反驳他这句话。

　　借着我怀孕这个理由，周啸又搬回了主卧，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

　　也许是即将做爸爸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也始终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直到——

　　这天早上，我刚喝了一口婆婆端来的粥，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我放下那满满一碗粥，对周啸说。

　　「我今天没什么胃口，不想吃早饭了。」

　　不等周啸说话，婆婆便迫不及待道：「你现在双身子，怎么能不吃早饭，哪怕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孩子不是？」

　　闻言，我转头看向婆婆，却见她今天笑容格外灿烂。

　　就像是，马上要发生什么天大的好事。

　　我隐约猜到些什么，问周啸：「你也觉得，我不应该不喝这碗粥？」

　　周啸一头雾水，劝我。

　　「这是妈天没亮就起来熬的，你就看在她辛——」

　　「好。」

　　打断周啸的话，我端起面前的粥碗。

　　定了定神，我最后看了眼茫然的周啸和已经显露兴奋的婆婆，心一横，将满满一碗粥一口气喝完。

　　「走吧绪言，我送你去公司。」

　　周啸喜滋滋起身，边换衣服边对我说。

　　小腹的绞痛源源不断，我感觉有热流从身下涌出，低头看了眼，入目是一片猩红。

　　「老公。」

　　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喊过周啸。

　　他激动地应了一声，飞快转头看向我，但在看清我模样的瞬间。

　　脸上的血色褪了个一干二净。

　　我强撑着保持清醒，笑着对他说。

　　「来，跟你的孩子说声再见。」

　　「绪言！！！！」

　　彻底昏死去前。

　　我看到周啸惊慌绝望向我扑来。

　　15.

　　再睁开眼时。

　　眼前是一片纯洁无瑕的白。

　　低头看了眼我平坦的小腹，即便还没有告诉我，我也知道，那个孩子已经走了。

　　我再次抚上小腹，眼眶微热地抚上小腹。

　　「绪言。」

　　下一秒。

　　我的手被抓住，拢紧一片温热干燥的掌心。

　　扭头看去，是憔悴不堪的周啸。

　　他眼中满布红血丝，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整张脸惨白一片，眼下垂着两团青影。

　　如果换作今天之前，我可能还会因为他这副样子感到心疼。

　　可现在，我只觉得无比恶心。

　　「别碰我。」

　　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我转头看向另一侧。

　　周啸久久没有说话，我只能听到极小声的啜泣和哽咽。

　　我承认。

　　刚恋爱那会儿，我确实会因为他爱哭觉得兴奋。

　　但现在，我只想让他立刻滚蛋。

　　「对不起绪言，我不知道我妈她——」

　　「不知道？」

　　我冷笑着回头，看向泪流满面的他。

　　「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她热衷于把你打造成她的提线木偶，一旦你有什么让她不如意的地方，她就会撒泼哭闹，还动不动就说活不下去了要去死，周啸，你真不知道你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现在的我，是从未有过的平静，甚至连之前十分之一的愤怒都没有。

　　「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别把我怀孕的事情告诉你妈，但你是怎么做的？你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和她分享你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却压根儿没去想，为什么她前一天还骂我是不守妇道的狐狸精，转天就能像亲妈一样对我关怀备至？」

　　「哪怕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哪怕她当着我的面催你和我离婚、和周倩结婚，哪怕她去我公司大吵大闹，你依旧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们会为了你、为了孩子和好，所以你把我怀孕的事情告诉她。」

　　直直望住逐渐崩溃的周啸，我放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啸，是你杀死了我们的孩子。」

　　16.

　　「周啸，我们离婚吧。」

　　看着周啸泪如雨下的模样，我轻声道。

　　周啸哭到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的摇头。

　　我笑了笑：「事到如今，你认为我们还过得下去吗？」

　　他依旧拼命摇头，我知道，他这次是真的后悔了。

　　「周啸，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了。」

　　可他一次都没有抓住过。

　　「你知道吗？你妈妈这次是谋杀，她不仅想杀了我们的孩子，还想杀了我让你彻底清醒，我能活下来不是因为她心软放我一马，是因为她不知道要放多少剂量才能杀死我。」

　　「周啸，离婚吧。」

　　从我昏迷到现在，周啸在医院守了我三天。

　　这三天中，婆婆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甚至带着周倩找到医院以死相逼让他和我离婚。

　　这次，周啸没再继续忍受和退让。

　　他和婆婆在病房外吵翻了天，最后被保安赶了出去。

　　「嫂子。」

　　周倩走进病房，得意洋洋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我。

　　「我早说过了，哥哥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是由我妈一手安排的，她不同意你和哥哥的婚事，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拆散你们，你说，如果你当初听了我的劝多好，就不会受今天这个罪了。」

　　「我和哥哥才是天生一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命中注定就该娶我。」

　　我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风淡风轻问她。

　　「没领到毕业证是不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没做两天就被辞退了是不是？想当自己哥哥第三者的事情，被所有认识你的人知道了是不是？」

　　周倩猛地瞪大眼，怒不可遏：「是你干的？林绪言！你疯了吗？你凭什么这么做！」

　　「你自作自受，还有脸问我凭什么？周倩，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和周啸明算账，就是我表达不满唯一的方法吧？」

　　「你、你！」

　　周倩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半道被一只手截住。

　　是周啸。

　　不知道怎么摆脱的保安，但原本应该被保安拖出去的他，此时却回到了病房。

　　「啪！」

　　周啸二话不说，直接反手给了周倩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整个病房。

　　「哥哥？」

　　周倩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住周啸。

　　周啸面无表情看着她，抬手指向门口：「滚出去。」

　　「哥哥！你居然为她打我！你从来没碰过我一根手指头！你怎么能打我？妈妈还说只要我嫁给你，你就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好！你怎么能打我！」

　　周倩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周啸自嘲一笑，满脸厌恶看向周倩。

　　「别再说你要嫁给我这种，恶心。」

　　周倩哭着跑走了。

　　她从始至终都没明白，无论有没有我，周啸都绝不可能跟她结婚。

　　17.

　　远在外地的爸妈，得知我怀孕流产的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愤怒之下，爸爸一见到周啸，就重重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王八蛋！当初你是怎么跟我和绪言妈妈保证的？你说你会一辈子爱绪言，一辈子对她好！结果呢！你马上给我滚！永远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靠在妈妈怀里，我卸下一直以来强撑的外壳，哭了个昏天黑地。

　　止住眼泪，我带着哭腔对爸妈说。

　　「爸，妈，我要让她坐牢！」

　　「必须的！」

　　爸爸立刻答应下来：「放心，有爸妈在，我们绝不会放过那个疯婆子！」

　　第二天，爸妈就找了律师朋友，直接把婆婆告上了法庭。

　　得益于我之前暗中收集的证据。

　　饶是婆婆再三狡辩，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依然以谋杀未遂被判了7年有期徒刑。

　　不长，却也足够让她在里面受尽折磨。

　　宣判当天。

　　爸爸就告诉了我这个好消息。

　　「周啸和他那个妹妹也去了，兄妹俩当庭听着那个疯婆子被判刑，周啸倒是没说什么，他那个妹妹直接哭晕过去了。」

　　爸爸不屑地撇撇嘴：「周啸还说想来见你最后一面，爸爸替你拒绝了，还不够晦气的！」

　　「行了。」

　　妈妈打断他的不满：「闺女身体还没养好，你少说两句吧。」

　　爸爸哼哼两声，却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

　　我心里狐疑，周啸说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

　　18.

　　出院当天。

　　周倩居然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按掉第一个，她又打来第二个，一个接一个接连不断，好像我不接电话，她就要打到地老天荒。

　　在挂掉第23个电话后，我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但还不等我说话。

　　她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喊叫，就穿过听筒砸进了我耳中。

　　「林绪言！这下你满意了吧！我哥哥跳楼自杀了！他死了！是你！是你害死了他！如果不是你非要跟他离婚！他怎么会跳楼？他到死都还只想着你！可你呢！是你害死他的！都是你！！！」

　　没等周倩喊完，我喝断她的喊叫：「你们现在在哪！」

　　周倩啜泣着，告诉我她正在殡仪馆处理周啸的后事。

　　「爸，妈。」

　　「不用说了。」

　　爸爸沉声道：「我跟你妈都听见了，到底夫妻一场，去见他、见他最后一面吧。」

　　原来，周啸说得最后一面，竟然是这个意思。

　　殡仪馆。

　　婆婆下毒害我流产的消息传出去后。

　　周家的亲戚就都跟他们断了往来。

　　因为是工作日。

　　他生前的同事也大多没有来。

　　遗照中，周啸笑得一如我们初见时那样灿烂。

　　可时过境迁，我已经想不起当初那份怦然心动的感觉。

　　大厅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前来吊唁的人，穿着一身黑的周倩站在不远处，招呼着那些人。

　　很快，她看到了我。

　　19.

　　电话中歇斯底里的周倩，此时却异常冷静。

　　我和她并肩坐在礼堂外，望着远处。

　　「我哥走前跟我说，让我不要告诉你，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都那么绝望那么难过了，你却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周倩含着泪，语气怨怼。

　　我扭头看向她，问：「那凭什么，我就该承受之前那些？」

　　周倩张了张嘴，没再说下去。

　　之前种种早就都如过眼云烟，彻底消散在我们的生活中。

　　在看到周啸的遗像前。

　　我以为我会难过，会痛哭。

　　可在我当我站在他的遗像前，看着照片中虽然已经变成黑白，却仍旧意气风发的男人，心里却始终平波无澜。

　　我知道，我是真的放下了。

　　「周倩。」

　　我站起身，垂眸看向这个年轻的姑娘，发自内心劝她。

　　「好好生活吧，你的未来还很长。」

　　周倩怔怔望着我，直到我转身离开都没有回过神来。

　　离开这座城前，我去了趟监狱。

　　就算已经放下过去的事情，我的对婆婆的厌恶却半点没有减少。

　　我要让她从今往后。

　　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愧疚和痛苦包裹。

　　「好久不见。」

　　隔着玻璃窗，我看着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婆婆。

　　她看向我的眼神，依旧充满怨怼。

　　「你个狐狸精，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了就给我儿子再找一个老婆，他们还会生好多孩子，我儿子会一辈子都过得很幸福，至于你，像你这种狐狸精，就活该到死都只有一个人！」

　　我笑了声，对她的诅咒充耳不闻，只轻声对她说。

　　「来不及了，周啸死了。」

　　「你亲手杀死他的孩子，还让他做了你的帮凶，他承受不住这份痛苦和自责。」

　　「他死了，被你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的亲妈。」

　　「亲手逼死了。」

　　婆婆愣住，似乎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很快，她从座位上跳起来，用力捶打着面前的玻璃窗。

　　「你放屁！你放屁！我儿子怎么会死！我儿子还那么年轻！他怎么可能死！不许你诅咒他！你才该死！」

　　她闹出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面的狱警。

　　两个狱警冲进来，把像个疯子一样的她按住。

　　我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看着拼命挣扎到四肢扭曲，表情狰狞的婆婆，勾了勾嘴角。

　　祝她往后余生，

　　长命百岁，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