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回到家后，看到我哥一改往日的乐观开朗，捂着腿满脸阴郁地坐在沙发上。

　　错眼见我还以为是看见了前世腿断之后的哥哥。

　　我声音不自觉地发抖，「哥，你的腿怎么了？」

　　「没事儿，今天遇见周耀那孙子，气不过和他打了一架，受了点小伤。」

　　想起上一世我哥断腿后的无措和痛苦，我绷不住了，一把把人抱住。

　　「哥，我希望你和爸妈永远都好好的，这件事你不用插手，我会处理。」

　　「傻丫头，哥哥怎么可能不插手？谁也不能欺负我的妹妹。」

　　「好，但你做什么得提前告诉我，不能一个人。」

　　「好。」

　　重活一世，我哥没有断腿，但不代表周耀他们就平安无事了。

　　他们给我造成的心理创伤永远都在。

　　伤口愈合了，还会留下疤痕，并不会因为重生改变。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盯着我哥的腿看。

　　似乎是觉察得到我的视线，我哥还是和以往那样宠溺的对我说：

　　「若若，别怕，哥没事儿，哥不但没事儿，还会一直在背后护着你。」

　　我说好。

　　16

　　白小月自从没了孩子后，变得疑神疑鬼的，把周耀看得更紧了。

　　我了解富家公子哥的本性就是爱自由，更爱权财。

　　不涉及权财，单单被限制了自由，只会觉得烦。

　　要是谁触碰到了权财的底线，这帮人可以什么都不要、都扔掉，甚至包括良心和所谓的真爱。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为什么周耀上辈子要死要活都要娶白小月？

　　白小月当真就那么好？

　　娶白小月意味着周耀和家里抗争成功，赢得了自由。

　　而这个人又恰好在那个时机出现了，仅仅而已。

　　扒去爱情的外衣，周耀娶的根本不是白小月这个人，而是一件战利品。

　　向世人展示周耀能够摆脱家里束缚，能力非凡的展示品。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表现出厌烦，以前觉得多么率性可爱的行为，都会变得讨厌。

　　17

　　看着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我竟然没有笑出来，可能是早就知道周耀是个垃圾的设定。

　　周耀最近都没空搭理白小月，正在和同为小白花类型的网红打得火热。

　　男人呐，总是会为自己的变心找一大堆的理由，理直气壮三心二意。

　　慢慢享受吧，没多少日子了。

　　自从那晚的事情发生后，我就再没见到过楚景聿。

　　这怎么能行呢？

　　这可是个重量级人物，用处大着呢。

　　我主动约了楚景聿在一家偏僻幽静的茶楼。

　　等我到时，楚景聿已经坐在那儿等了。

　　我笑得眉眼弯弯，看上去很是无害。

　　「等很久了吧。」

　　「没有，我也想见一见蒋小姐。」

　　我笑了笑，行云流水地沏好了一壶雨前龙井，倒了一杯给楚景聿。

　　我们默默喝茶，无人说话，包厢内一阵寂静。

　　我没有兜圈子，直接阐明来意：

　　「我要周家破产。」

　　楚景聿没想到我这么直接，愣了片刻，脸上扬起公式化的笑容。

　　「那我又可以得到什么呢，蒋大小姐？」

　　我拿出包里的照片，推到楚景聿桌前。

　　「我想要的，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楚秘书。」

　　楚景聿脸上笑容褪去，眼眸漆黑，深不见底。

　　「那么合作愉快了，楚秘书？」

　　楚景聿冷着脸点头，喝完手里的茶，就走了。

　　好似什么人也没来过，只是桌上多了一个茶杯，和一叠照片。

　　我拿着茶杯，靠着窗，漫无目的，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正常人当然不会去质疑楚景聿的身份，孤儿院出身，智力超群，能力非凡，名校毕业。

　　但谁让楚景聿不仅和周家有关。

　　还憎恨周家。

　　我一直找人调查。

　　现在看来这个东风由楚景聿来做非常完美。

　　一场戏要唱得好，要具备完美的舞台、背景、设施，还有……完美的人。

　　18

　　楚景聿和我哥搭配得很好，周耀也急于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

　　甚至带动整个董事会都对这个海外融资项目感兴趣。

　　也开始运转资金往里面投，投得越多，项目铺得越大，死得也更快。

　　这个融资项目的负责人为了让周家和发小几家放心，拿出了公司近几个礼拜的报表。

　　几家看着报表上极高回报率和利润，眼睛都红了，死命往里面砸钱。

　　还做着拿回收益后，一并吞下蒋家的美梦。

　　可惜啊，这个项目只会吞钱。

　　周家先发现不对劲，公司的资金链断了，其他项目贷款补不上。

　　周耀想来蒋家借钱，一把被我关在外面，连大门都没能进来。

　　想去银行抵押不动产贷款，可是老早在做这个项目的时候，就已经抵押过了，银行现在不认。

　　几家的情况也和周家一样，想去找人借，却没人愿意搭把手。

　　就像上辈子的蒋家一样。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只能看着账上资金越来越少，负债成倍增加。

　　最后像雪崩一样，轰然倒塌。

　　周家被破产了，楚景聿提前向稽查组的人申报过，进行财产清算，别想拿走账户里的一分钱。在周耀忙着和白小月轰轰烈烈地谈恋爱的时候，都把工作甩给了楚景聿，做点小手脚对楚景聿来说轻而易举。

　　周耀估计也没想到过，楚景聿会背叛周家。

　　19

　　而白小月呢，还在俩人爱的小窝里做着嫁入豪门的梦。

　　周家房子被封，无处可去，周耀只能带着人回到了二人的小房子。

　　白小月当然不同意，但想到周耀还可以东山再起，还可以继续做豪门太太，选择忍下了这些。

　　在家里，白小月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一家老小，干什么活都要被周母嫌弃、责骂。

　　每次撑不下去时，都会催眠自己周家还可以东山再起。

　　可事实是，周耀在外面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要不就是看不上小公司文员职务。

　　甚至可以说是，周耀不愿意出去工作，不愿意和那些曾经看都不会看的人一起共事。

　　每天就窝在家里打游戏，逃避现实。

　　可现实是逃避不了的，终将要面对。

　　再一次，下夜班回来的白小月回家看到水池子里的锅碗瓢盆，还有耳边传来的游戏声，再也忍不住，爆发了。

　　白小月和周耀扭打在一起，对着这个曾经的真爱，周耀也不愿意吃亏，直接回打。

　　周父周母听到打架声，当然是跑出来帮儿子，在剧烈扭打中，周耀将白小月推了出去。

　　白小月直接后脑勺着地，地上淌满了血。

　　慌忙中的几人，谁都没想到叫救护车救人，而是想吞下白小月的这套房子。

　　还是邻居半夜听到殴打声报的警。

　　等警察来时，躺在地上的白小月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死了。

　　警方以意外杀人罪逮捕了周耀，以及周父周母。

　　只有躺在医院的周老爷子躲过了一劫。

　　可是真的躲得过吗？

　　没有人来给周老爷子交住院费，很快就出院了。

　　知道公司破产，气得中风的周老爷子无处可去，只得在天桥住下。

　　没法工作，就没钱，最后活活饿死在天桥下。

　　等到尸体臭了，才被旁边的流浪者发现。

　　20

　　自从周家破产后，我就没怎么再关注过了。

　　我不想他们死，毕竟挣扎地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一份只够温饱的工作，整天在为活着庸庸碌碌，不是更痛苦吗？

　　只有痛苦才能刺激周家人的神经，清醒地认识到，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早已远去。

　　最后知道周耀入狱的消息，还是白小月身边的小跟班告诉我的。

　　周耀杀了白小月，多么可笑的爱情。

　　我去了监狱看望周耀，毕竟还有十几年的交情呢！

　　看着眼前瘦骨嶙峋、胡子拉碴的周耀，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满脸心疼地看着周耀，当然是装的。

　　「阿耀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周耀现在非常悔恨，「若雪，我错了……」

　　我赶忙打断了周耀继续要说的话，怕自己会笑出来。

　　「阿耀哥哥，你别怕，等你出来了，我帮你。」这当然也是假的。

　　「若雪……」

　　看着周耀满脸的懊悔和感动，我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当然不会告诉周耀，周家破产是我在背后搞鬼。

　　我要他在监狱里无时无刻不在悔恨，唾骂以前瞎了眼的自己，还想活着出来。

　　只有活着，才能一天比一天痛苦，不是吗？

　　周耀的几个发小都被巨大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个个家破人亡。

　　21

　　上辈子害蒋家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可我心里并不觉得开心。

　　上辈子的仇这辈子报了，但失去的却是永远失去了。

　　人呐，一辈子，得不到的就成了偏执、遗憾。

　　在眼前的呢，却又怎么也看不见。

　　大仇得报后，我哥见我意志消沉，让我去外面散散心。

　　临走前还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到地了，再打开看。

　　我决定做一回乖乖宝宝，也确实是到目的地了才打开。

　　我沐浴在阳光下，赤裸的双脚踩着绵软的沙子，慢慢细读这封信。

　　我哥告诉我，是楚景聿其实很早就和他联系了。

　　信的最后还写了一句。

　　「妹啊，哥觉着楚景聿应该是喜欢你的。」

　　「喜欢」这个词太飘忽不定了，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换另一个喜欢。

　　就算是爱也会这样。

　　还是算了吧。

　　太阳在慢慢下山，晚霞和余晖照在海平面上，绚丽多彩，神秘又迷人。

　　我往回走，准备回酒店休息，隐约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其他地方都变得黯然失色，只有他是亮的，就像永远给迷路的人指明方向的灯塔。

　　我笑了，他也笑了。

　　那就再试一次吧。

　　反正人生还有这么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