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深的口吻一如既往的欠揍，“钟小姐，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钟沫夕二话不说，挂断了这通骚扰电话。段云深很快又打了进来，钟沫夕皮笑肉不笑，“段先生，能说人话了吗？”
这女人真是……段云深干笑：“开个玩笑而已，钟小姐怎么这么不禁逗？别挂电话，我是真有事！”
钟沫夕一手扶着购物车，悠闲地在货架之间晃悠着，声都懒得吭，只等对方的下文。
许是怕钟沫夕再挂电话，段云深的语速有些快，却又极为郑重，“我查到顾均雅到桐城做什么了，你说巧不巧，他在找你母亲！”
早就知道的事，钟沫夕没有多意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这个态度让段云深十分意外，“‘哦’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这么淡定？这种事不是应该很吃惊吗？”
“哦，我好吃惊。”钟沫夕平静地说。
段云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语气都不精神了，“钟小姐，你这样好无聊啊。”
钟沫夕冷笑，“没什么稀奇的，他跟我母亲有渊源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来找我母亲也不是什么多稀奇的事。”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好一会儿，才听段云深兴致缺缺地继续说：“那段云深在查你母亲生前的人际关系这种事，你肯定也不稀奇了。”
不稀奇是真的，只是他突然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钟沫夕。先前见到顾均雅，心虚加紧张，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凭本能行事，倒让她忘了最基本的问题，顾均雅既然会通过排查墓园这种本办法来确定人是死是活，肯定不会放过她生前可能接触过的人，虽然这些年钟沫夕一直小心谨慎，但顾均雅手眼通天，保不齐真能让他查出什么来。
这件事，还是要顾维帮忙……
想起顾维，就想起一个小时前两人还在公寓里因为杜晶的事闹别扭，帮忙？钟沫夕心中除了“呵呵”什么都没有。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钟沫夕道：“关于你大嫂的事，你查起来可能更方便，去查查她最近跟谁联系过吧，我觉得就是这几天的事，很可能是今天。”
段云深似乎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确定？”
家丑不可外扬，钟沫夕才不想把跟顾维的矛盾拿到外人跟前说，只是不咸不淡地道：“信不信随你，查不查也随你，我没别的事了，再见。”
挂断电话，钟沫夕很快采买完，结账回家。
公寓里静悄悄的，要不是虚掩着的书房门内，灯还亮着，隐约还能听见翻看纸张，和使用鼠标键盘的声音，钟沫夕都要以为顾维已经走了。
她没去打扰顾维，自顾进了厨房。厨房是开放式的，地方够大，钟沫夕一个人在里面忙活，显得有些冷清，但砂锅里的汤汁咕嘟咕嘟开起来后，香味四溢，顿时给空荡荡的公寓增添了几许烟火气。钟沫夕以前对烟火气的定义不甚鲜明，这一刻却突然觉得明白了这个词的意义，大概就是没有那么孤独吧……
眼眶有些发热，她大概还是没能从先前的委屈中抽身，擦拭眼角的动作透着股子狼狈，她原本不是那么容易哭的人，可自从顾维做了手术醒来，她的眼泪就像怎么也流不完一样。
真烦！
钟沫夕胡乱揉了揉眼睛，转过身正要去冰箱里拿东西，就瞧见顾维无声无息地倚着冰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钟沫夕吓了一跳，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有些狼狈，不该给顾维看到。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钟沫夕就更委屈了，他们以前用得着这么见外吗？自己什么样子他没见过？为什么现在，她会想要拼命地把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狼狈的委屈的难过的统统都藏起来，免得他看了心烦，免得他误以为自己在做作地装可怜……
越想越委屈，好容易收拾好的情绪差点崩了，钟沫夕恼羞成怒，语调都拔高了几分，“做什么没声没响地站在人家身后吓唬人？出去等着，晚饭马上就好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果汁，关冰箱门的动作有点大，顾维垂在额前的发丝随着“砰”的一声响微微晃了晃。顾维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情绪，就觉得这样的钟沫夕时他不愿见到的，他想解释，又觉得莫名其妙，自己跟这女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钟沫夕不清楚顾总裁内心里的天人交战，只觉他杵在这里，厨房再大也变得拥挤，她那些就快压抑不住的情绪，稍不注意就会沾上顾维，她越是想要收敛，就越觉得有心无力。
她把汤盛出来端上餐桌，转身发现顾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她一个不小心，险些迎面撞进他怀里。钟沫夕忍无可忍，一把拉起顾维的手，企图把人按在凳子上，结果拉了一下没拉动，反而自己一个踉跄，彻底扑到人家怀里去了。
大脑一片空白以前，钟沫夕十分确定，是顾维主动把她拉进怀里抱住的。
清冽干净的气味扑面而来，这个香水还是她送的，此后顾维再也没用过别的香水……“别闹了。”顾维轻轻念了这么一句，钟沫夕瞬间清醒。
“谁闹了！”钟沫夕想要推他，又担心自己把这个大病初愈的人推出什么毛病来，终究是不忍心，吸了吸鼻子平静道：“放开我，先吃饭吧。”
顾维没动，“我已经让陈真安排钟沫晚转院了，在城北的靖安疗养院。”
钟沫夕愕然抬头，想判断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靖安疗养院，听起来很不起眼，甚至连医院都算不上，但确实国内知名的几家疗养院之一，专供军区人士及家属疗养，有着不输于顶级医院的医疗设备和医疗团队，私密性自不必说，安全方面更是铜墙铁壁一般。
钟沫夕不敢想象他把小晚弄进去需要耗费多大的财力和人情，心中的委屈与气闷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疑惑。从前，她从不知道顾维跟军区有什么牵扯，顾家世代经商，似乎跟军方也没什么关系，怎么顾维这里……
见她面上神色有所缓和，顾维心中小小地松了口气，可嘴上依旧在不自觉地拉仇恨：“看你整天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还以为你多大的能耐，怎么？我以前那么喜欢你，就没提过把钟沫晚送到靖安去？”
刚刚攒起来的一点感动胎死腹中，钟沫夕冷着脸推了推，终于从顾维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面无表情地将厨房里的饭菜都端出来，给两人盛好饭，就自顾坐下来吃。
顾维挑了挑眉，对她这个反应感到不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连句谢都没有？”
钟沫夕抬眼，面无表情道：“谢谢。”
从里到外都找不见丝毫诚意。
“……钟沫夕，我自认为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要赌，我陪你，你要我在你妹妹面前演戏，我也配合了，现在你妹妹有事，我也二话不说地帮忙了，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的？”
钟沫夕只想发笑，“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跪下来给顾总裁磕两个头以示感谢？顾维，你为什么不想想，小晚为什么会有事？她在三院住了那么久，有谁想过要找她的麻烦？”
顾维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这件事，他的确是有责任，所以才想着尽力补偿，可是显然，钟沫夕并不领情。
不领情也就算了，这会儿张牙舞爪得像只小野猫，一点也不可爱，这个样子，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会喜欢的？
钟沫夕吸了口气，埋头想要继续吃饭，可喉咙里像噎了一大口饭团，怎么也咽不下东西，所幸放下碗筷，直视顾维的眼睛，“顾维，我说了不干涉你做什么，就绝对说到做到，但当时我考虑不周，没想过你做的事有可能会威胁到小晚的安全，是我疏忽了，所以现在我再加一个条件，不过分吧？”
顾维挑眉，不置可否，钟沫夕便继续往下说：“我要小晚不能有事，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与小晚无关，你也看到了，她还那么小，没有母亲照顾，孤零零地住在医院里已经够可怜了，如果她再出点什么事，我没法向我母亲交代。”
“你就从没考虑过自己么？”顾维眉头紧紧地拧着，不知道突然又是在生哪门子的气。
从前，钟沫夕很喜欢从他细微的表情里读出他的情绪和想法，眼下她却没这个精力，她只想好好地把饭吃完，再好好地睡一觉，睡醒了，她依旧可以元气满满地努力，让顾维想起来，让顾维重新爱上她。
钟沫夕木然道：“我这么大个人了，没病没痛的，有什么好考虑的？”
顾维的心跳莫名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自角落里瞬间涌出，沉甸甸地压在心里，压得他喘不过气，压得他烦躁异常。
他直觉这跟他醒来对钟沫夕莫名的抵触有关，即使没有根据，但他几乎可以肯定。
章节 X